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忽然变得刺眼,男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簌簌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
他甚至没抬眼,只漫不经心地将烟蒂按进水晶烟灰缸,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手笨就别碰东西。”
沈知珩的声音比窗外的冬夜还冷,“张妈刚收拾好,你又添乱。”
林晚星蜷了蜷手指,掌心的刺痛顺着神经爬上来,却抵不过心口那阵熟悉的钝痛。
她蹲下身想去捡碎片,手腕突然被攥住,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用手。”
他终于抬了眼,黑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湖,“脏了我的地,你赔得起?”
林晚星看着他腕间那道浅粉色的疤,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他还不是如今这个冷漠的沈氏总裁,只是个浑身是伤的少年,躲在她家旧仓库的角落里,是她偷偷递过去的那瓶碘伏,和半包没拆封的草莓糖。
可现在,他大概早就忘了。
“对不起。”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会收拾干净。”
沈知珩松开手,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手腕内侧的皮肤,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像片小小的星云。
他指尖猛地一颤,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漠然,转身走向落地窗。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流光溢彩映在他挺拔的侧影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在医院看到的诊断书——重度抑郁症,伴有严重的失眠和自毁倾向。
她悄悄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药瓶,那是她托了好多关系才弄到的新药,医生说或许有用。
可她没敢拿出来,她怕他像扔掉那些心理医生的名片一样,将药瓶狠狠砸在她脸上。
“明天搬出去。”
沈知珩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我妈那边,我会说清楚。”
林晚星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她知道他说的“说清楚”是什么意思——他们这场始于家族压力的婚姻,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是因为……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林晚星,你从来都没对过。”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忽然想起刚结婚时,他醉酒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含糊不清地说:“星星,等我……等我处理好那些事,我一定好好对你。”
那时他眼底的星光,是真的。
可现在,星光灭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拿扫帚,指尖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没注意到,沈知珩盯着那抹红色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不用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去上药。”
她愣住,抬头看他。
他己经重新转过身,背影绷得很紧,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林晚星捏了捏口袋里的药瓶,忽然鼓起勇气:“沈知珩,我……滚。”
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让我说第二遍。”
林晚星默默地转身,走进浴室。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手腕上还留着他刚才攥出的红痕。
她打开水龙头,冷水浇在伤口上,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三年来,她像追逐月亮的潮汐,明明知道遥不可及,却还是固执地守在原地。
朋友们都说她傻,说沈知珩心里根本没有她,可只有她知道,在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他会蜷缩在沙发上发抖,是她悄悄走过去,将他冰凉的手放进自己掌心。
那时他不会推开她。
浴室门被轻轻推开,沈知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医药箱。
他没说话,径首走到她面前,拿起碘伏棉签,动作有些生涩地给她处理伤口。
他的指尖很凉,带着烟草和消毒水的味道。
林晚星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忽然轻声问:“沈知珩,你还记得草莓糖的味道吗?”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棉签掉在地上。
窗外的霓虹恰好闪过,林晚星看见他眼底瞬间翻涌的痛苦,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不记得了。”
他捡起棉签扔进垃圾桶,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以后别再提了。”
他转身离开的瞬间,林晚星从口袋里掏出药瓶,轻轻放在了洗手台上。
瓶身的标签被她撕掉了,只剩下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是她写的字:“每天一次,按时吃。”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到,也不知道这药能不能治好他。
但她知道,她不能走。
因为在这片名为沈知珩的黑暗里,她是那束唯一不肯熄灭的微光。
客厅里,沈知珩靠在沙发上,指尖又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浴室门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挣扎。
手机屏幕亮着,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沈总,查到了,三年前给您寄匿名邮件的人,是林小姐。”
他捏着烟的手指忽然收紧,烟灰落在膝盖上,烫出一个小小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