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璃跪在灵前,手中的素白纸钱被烛火舔舐出焦黑的边缘。供桌上,沈砚舟的牌位泛着冷硬的光泽,与他生前温润的眉眼判若两人。
窗外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清脆得像碎玉,却字字句句扎进她的心里。那是柳轻瑶的一双儿女,如今寄养在沈府,被她名义上的公婆视若珍宝。
“晚璃,” 沈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温和,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时辰不早了,该去前院待客了。今日是砚舟的三年祭,来了不少贵客。”
苏晚璃缓缓转过身,素白的孝衣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三年了,她为沈砚舟守了整整三年,青丝熬成了霜色,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母亲,”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回来了。”
沈夫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晚璃,砚舟也是身不由己。柳氏孤苦无依,他身为战友,照拂一二也是应当的。你是沈家的长媳,要懂事,要贤惠。”
贤惠?苏晚璃在心底冷笑。这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困了她整整三年。
她站起身,抚平了孝衣上的褶皱,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母亲说的是,儿媳明白了。”
穿过回廊,前院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她看见了沈砚舟,那个她等了三年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护着身边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素衣,面容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柔弱,正是柳轻瑶。
周围的宾客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语气中却满是赞叹。“沈将军真是重情重义。”“柳氏也是可怜人,幸好有沈将军照拂。”
苏晚璃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冰冷。原来,她这三年的坚守,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突然,有人注意到了她。“看,那不是沈将军的夫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却是看好戏的玩味。
柳轻瑶也看见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随即又换上那副柔弱的表情,对着沈砚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沈砚舟皱了皱眉,朝苏晚璃走来,语气带着责备:“晚璃,你怎么才来?还不快见过柳姑娘。”
苏晚璃看着他,这个曾经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我为何要见她?”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着她。在他们印象中,苏晚璃一直是个温顺隐忍的女子。
沈砚舟的脸色沉了下来:“晚璃,不得无礼!柳姑娘是我们家的客人,你身为沈家主母,理应……”
“理应什么?” 苏晚璃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理应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甚至把她的孩子领回家中,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一样对待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砚舟气得脸色铁青,“柳姑娘的丈夫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照拂她们母子是天经地义!你身为我的妻子,就该理解我,支持我!”
“天经地义?” 苏晚璃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我呢?我这三年的等待,算什么?我为你守身如玉,为你孝敬公婆,为你打理家事,这些又算什么?”
她的质问像一把利刃,刺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沈砚舟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时,柳轻瑶突然 “哎哟” 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轻瑶!” 沈砚舟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 我没事,” 柳轻瑶虚弱地说,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了苏晚璃一眼,“许是刚才站久了,有些头晕。沈将军,你别怪夫人,她也是一时糊涂。”
这番话看似在为苏晚璃辩解,实则坐实了她欺负人的事实。
周围的宾客又开始窃窃私语,看向苏晚璃的眼神更加不善。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真是刻薄。”“就是,柳姑娘都这么退让了,她还不依不饶。”
苏晚璃看着柳轻瑶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恶心。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沈砚舟的对手,更斗不过柳轻瑶那个女人。
她转身就走,不想再看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拦住她!” 沈砚舟怒吼道。
几个家丁立刻上前,挡住了苏晚璃的去路。
“沈砚舟,你想干什么?” 苏晚璃冷冷地问。
“你今天必须向柳姑娘道歉!” 沈砚舟的态度十分强硬。
苏晚璃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她摇了摇头:“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沈夫人好大的架子,连将军的话都敢不听。”
苏晚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认得这个人,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周子墨。听说,他也是柳轻瑶的追求者之一。
周子墨缓步走到苏晚璃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恶意。“沈夫人,你这样不懂事,可是会给将军惹麻烦的。”
苏晚璃懒得理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试图绕过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 苏晚璃挣扎着。
“放开她!” 沈砚舟也出声呵斥,却并没有上前阻止。
周子墨看着苏晚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了。”
他拖着苏晚璃,朝着后院的荷花池走去。苏晚璃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有的面露不忍,有的却幸灾乐祸,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沈砚舟站在原地,脸色复杂,最终还是没有动。
柳轻瑶看着被拖走的苏晚璃,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随即又换上那副担忧的表情,对着沈砚舟说:“沈将军,快救救夫人啊。”
苏晚璃被周子墨推到了荷花池边。冰冷的池水倒映着她苍白的脸,也倒映着周围那些冷漠的旁观者。
“你想干什么?” 苏晚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绝望。
周子墨笑得阴森:“沈夫人,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不该挡的人的路。”
说完,他猛地伸出手,将苏晚璃推入了荷花池。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她淹没,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苏晚璃仿佛看到了柳轻瑶站在岸边,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原来,她一直活在一个笑话里。她是那个万人迷故事里,最碍眼的绊脚石。
也好,就这样结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