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酒杯挤过人群，看见从前的同学围坐一桌。

"梁泽！这儿！"听到叫声，我抬头一看。

艺考培训班那群损友齐刷刷望过来，六年没见，差点没认出来。

最扎眼的是夏川，坐中间那个，一身名牌，手上戴着我三个月工资都买不起的表。

我挤出一个笑，硬着头皮走过去："好久不见。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们班当年的校草梁泽，现在在哪高就啊？"小茹打量着我的穿着，语气里藏着试探。

我抿了口酒，掩饰尴尬："一家小公司，设计部门。

""啊，做设计啊，挺适合你的。

"张扬点点头，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我记得你考上美院了吧？"夏川突然发问，咧嘴一笑。

"没，最后去了省内一个普通本科。

"我不自在地挠挠头。

"那也不错啊，至少是本科。

"夏川拍拍我肩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不像我，当年文化课才考了222分，连艺术生低得不能再低的分数线都没过。

"桌上几个人笑起来。

"对，那天补课老师念成绩，念到夏川时全班都安静了，哈哈哈！"夏川不但不恼，反而得意洋洋："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我现在过得不也挺好？"他摊开双手，露出腕上那块闪闪发光的百达翡丽。

"你那大哥还罩着你呢？"有人起哄。

夏川挑眉："不然呢？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家里啃老。

"我咽下一口闷酒。

当年艺考班那个长得帅到掉渣、学习烂到家的夏川，现在成了这副人上人的模样。

"来来来，加我们群，今晚这顿我请。

"夏川掏出手机，眼神扫过我略显局促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饭桌上，夏川滔滔不绝。

"我这套房子是大哥送的，三百多平，市中心。

""车是去年生日礼物，定制款奔驰。

""这表？***版，大哥排队三个月才买到的。

"我埋头吃菜，心里不是滋味。

当年的落榜生，现在腰缠万贯，而我这个正经本科毕业的，却在小公司朝九晚九，工资勉强糊口。

"你们别以为我这样就不要脸，我和大哥是真感情。

"夏川眼睛亮晶晶的，"他人超好，从来不苛责我，还给我爸妈按月打钱。

""你爸妈知道你......"小茹欲言又止。

"知道啊，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夏川大大咧咧地摆手，"我妈还挺高兴，说反正我这样的，找不到好工作，也攒不下钱，现在有人照顾我，他们也放心。

"饭后，夏川坚持要请我们去包厢唱歌。

路上，他拉着我落在后面，低声说："梁泽，过得不如意？""还行。

"我硬着头皮回答。

"别撒谎了，"他瞟了眼我的衣着，"当年你美院梦碎，我看在眼里。

你有才华，比我强多了，可这世道，才华值几个钱？"我沉默。

他拍拍我肩膀："我看你挺缺钱的，要不我介绍你认识我大哥的朋友？""什么意思？"我皱眉。

"别那么正经嘛，"夏川笑得意味深长，"你长得也不赖，只是气质太清高。

放下那点可笑的自尊，日子会好过很多。

"我甩开他的手："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行行行，高尚，真高尚。

"夏川耸肩，"不过我劝你考虑考虑，你那点工资够在这城市活下去吗？房子买得起吗？以后结婚生子呢？"包厢里，气氛热闹。

夏川频频给我倒酒，我喝得晕乎乎的，却听见他在炫耀："大哥说了，要用我的基因去国外代孕，他想要个长得像我的孩子。

""你还真打算一辈子这样？"我突然问。

包厢安静了。

夏川盯着我："怎么了？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过得比你好。

""好在哪？被人买来买去？""我们是真感情！"夏川拍桌子，"我们互相扶持，他给我物质，我给他陪伴。

你那清高劲儿，能当饭吃？"我起身："不打扰你们了。

"走出酒吧，冷风吹得我清醒了些。

手机响了，是老板的消息："明天交付日，设计改到满意为止。

"我看着深夜街头疾驰而过的豪车，想起夏川那套价值千万的房子，心里发酸。

三个月后，我被裁员了。

经济下行，公司缩减设计部门，拿几个月微薄的补偿金打发我。

租约将近，房东涨价，我还清信用卡后所剩无几。

投了几十份简历，石沉大海。

正发愁时，夏川的电话来了："听说你被裁了？来陪我喝一杯？"我本想拒绝，但一想现状，还是答应了。

烤肉店里，夏川比上次更加光鲜亮丽。

"丢工作不是坏事，那种小公司给的是打发叫花子的钱。

""总比没有好。

"我苦笑。

"听着，"夏川放下筷子，"我大哥的朋友最近看上你了，就是上次KTV见过你那位。

他很有钱，比我大哥还有钱。

"我皱眉："夏川，别开这种玩笑。

""谁开玩笑了？"夏川翻了个白眼，"我是在帮你。

你知道我这两年攒了多少钱吗？两百多万。

你呢？工作五年，存款有五万吗？"我沉默。

"他就喜欢你这种清高型的，慢慢被他驯服。

"夏川递过来一张名片，"考虑考虑，他等你电话。

"我盯着那张烫金名片，没接。

"随你便。

"夏川不再勉强，"对了，大哥今天来接我，你要不要见见？"不等我回答，门口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环顾四周后朝我们走来。

"这是我朋友梁泽。

"夏川介绍道，眼神温顺得像只小狗。

那男人——夏川口中的"大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点点头，随后揽过夏川的肩膀："吃好了吗？我们还有个约会。

"夏川立刻起身："梁泽，那我先走了，记得考虑我说的事。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夏川像变了个人，乖巧地依偎在那男人身侧，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回家路上，我盯着那张名片看了又看，最终还是塞进了钱包。

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艰难。

房租涨了，我只能搬到郊区破旧的筒子楼；面试总是碰壁，要么嫌经验不足，要么嫌要价太高。

一天深夜，加完班的前同事发来消息，说公司新来的设计总监把我的作品据为己有，拿了大奖。

我气得摔了手机。

这时，那张名片仿佛在钱包里发烫。

我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是刘先生吗？我是梁泽，夏川的朋友......"周末，一辆低调奢华的轿车停在我住的破旧小区门口。

司机引我上车，二十分钟后到达市中心一栋高级公寓。

刘明远比我想象中年轻，四十出头，保养得宜，举手投足间透着成功人士的自信。

"夏川说你很有才华。

"他递给我一杯红酒，"但这个社会不太公平，对吧？"我沉默地点头。

"我看过你的作品集，确实很出色。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我正好缺个私人助理，主要负责艺术品收藏方面的建议，你有兴趣吗？""报酬呢？"我直截了当。

他笑了："月薪两万，外加这套公寓免费住。

如果表现好，还有额外奖励。

"这个数字让我眼前一亮。

但我明白，没有无缘无故的馅饼。

"刘先生，我们都清楚，这不仅仅是工作关系，对吗？"他笑而不答，走近我："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

"那晚，我没有立刻答应，只说需要考虑。

回到破旧的出租屋，看着墙上的霉斑和堆满的账单，我陷入了挣扎。

第二天，我收到一条银行短信：入账五万元。

紧接着是刘明远的信息："提前支付的薪资，希望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一周后，我搬进了那套公寓。

刘明远确实兑现了承诺。

我开始为他挑选艺术品，陪他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住豪华公寓，穿名牌衣服。

表面上，我是他的艺术顾问；私下里，关系微妙得多。

夏川得知后，第一个来我新家参观："怎么样？比起朝九晚九的打工仔，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我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全景，心情复杂："但我还是感觉......不对劲。

""得了吧，"夏川嗤之以鼻，"适应一阵子就好了。

记住，永远别动真感情，这只是交易。

""你和你大哥也是交易？"夏川表情微妙："一开始是，现在......说不清了。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再也不用为房租发愁，衣食无忧，卡里的余额节节攀升。

刘明远对我很"大方"，但要求也越来越多。

有时，我会在深夜惊醒，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转机出现在八个月后。

一次艺术品拍卖会上，我帮刘明远拍下一幅名画，因专业眼光独到，被一位画廊老板注意到。

"你对艺术的理解很独特，"他递给我名片，"有兴趣来我的画廊工作吗？"我正要婉拒，刘明远走过来，搂住我的肩："不好意思，他已经有工作了。

"画廊老板看了看我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离开。

回家路上，我沉默不语。

刘明远问："怎么了？""没什么。

""你想接受那份工作？"他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只是觉得，那可能更符合我的专业......""你现在的工作不好吗？"他盯着我，"我给你的还不够多？"我低下头："不是那个意思。

"他沉默片刻："梁泽，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给你优渥的生活，你给我需要的陪伴。

如果你想反悔......"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晚，我辗转难眠。

手机响起，是夏川发来的消息："明天有个派对，大哥带我去，你和刘总也会去吗？"我回复："会。

"派对在一座私人别墅举行，来宾都是上流社会人士。

我和刘明远一起出现，夏川和他的"大哥"早已在场。

夏川朝我眨眨眼，拉着我去了吸烟区："怎么样？适应新生活了吗？""还行。

"我无精打采地点烟。

"看你这样子，不太开心啊。

"夏川吐出一口烟圈，"后悔了？"我沉默片刻："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再努力一点，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夏川大笑："别天真了！这社会从来不公平。

你以为靠才华就能出人头地？我们这种人，要么被人踩在脚下，要么找个靠山。

""但你不觉得，这样活得没有尊严吗？""尊严？"夏川讥讽地看着我，"尊严能当饭吃？能买房买车？你那点可怜的尊严，换来的是蜗居破屋，朝不保夕。

现在呢？"我无言以对。

派对上，一个年轻女孩不小心撞到了刘明远，酒水洒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女孩连连道歉，刘明远却冷脸相对，几乎是把她轰走的。

这一幕让我心里一阵不舒服。

回程路上，刘明远突然说："下个月我要去国外出差，你陪我去。

""多久？""大概一个月。

"他漫不经心地说，"把工作安排好，签证我会让助理办妥。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什么。

那天晚上，我偷偷联系了那位画廊老板，询问工作机会是否还在。

"当然，"他热情回复，"随时欢迎你加入。

"我犹豫了一周，终于下定决心。

在刘明远出差前三天，我收拾好简单行李，留下所有他送的奢侈品，只带走自己的作品集和积蓄，搬出了那套公寓。

离开前，我留了一封信，感谢他的"慷慨"，但表示我想要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画廊的工作很充实，薪水虽比不上之前，但足够我租一套小而温馨的公寓，做自己喜欢的事。

刘明远回国后疯狂找我，从短信轰炸到亲自上门，甚至派人跟踪我。

我都一一避开，直到他终于放弃。

一年后的春天，我在画廊举办了个人展，获得不小反响。

开幕当天，夏川意外现身。

"不错嘛，真混出名堂了。

"他环顾四周，啧啧称奇，"没想到你真能靠才华吃饭。

""你呢？还好吗？"我问。

夏川的光彩似乎褪去了些，眼角有了细纹："还那样。

前段时间大哥带我去国外，见了他家人，要我以后住他那里。

""你答应了？""不然呢？"他苦笑，"我已经这样生活五年了，回不去了。

"展览结束后，我送夏川到停车场。

他上车前，突然回头："梁泽，说实话，你后悔过吗？"我想了想："短暂动摇过，但不后悔最后的决定。

""你真走运，"他苦笑，"找到了自己的路。

""你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