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琅骑在苏玉娘肩头，小手攥着半块麦芽糖，糖汁混着口水滴在母亲新裁的靛蓝头巾上。
"娘亲快看！
船上有会动的画！
"小丫头突然指着码头尖叫。
苏玉娘顺着望去，瞳孔猛地收缩——那艘三桅帆船的舷窗里，分明闪过电影胶片般的动态影像。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波斯商人捧着琉璃匣子吆喝，匣中夜明珠映出诡异的二维码光斑。
陆明璋拽住弟妹退到槐树后，袖中机簧轻响，三棱箭镞己对准商人眉心。
"且慢。
"苏玉娘按住长子手腕，指尖触到他腕间凸起的鳞状胎记。
那处肌肤烫得惊人，细看竟泛着幽蓝荧光。
波斯商人忽然转向他们，流利的闽南语混着吴侬软语："小娘子要换鲛绡吗？
"他掀开貂裘，内襟缝满贝壳纽扣，每颗都刻着***3的变体数字。
---### 二醋坊后院的地窖里，蒸汽机的青铜活塞正在嗡鸣。
陆明珏蹲在铁炉前添柴，火光将他脖颈的船锚胎记映得血红。
苏玉娘盯着压力表，恍惚想起穿越前调试分子料理机的夜晚。
"娘亲，该放气啦。
"陆明琅踮脚去够泄压阀，银铃擦过滚烫的铜管，数字突然停滞在***3年3月24日。
蒸汽裹着醋香冲天而起，在梁木间凝成个模糊的船影。
陆明璋手中《天工开物》哗哗翻动，最终停在"神威大将军炮"图谱。
他抬头望向蒸汽幻影，突然抓起炭笔在墙上演算抛物线公式。
"轰！
"闷雷般的响声惊得鸡群乱窜。
苏玉娘掀开蒸馏釜，琥珀色液体正在琉璃瓶中流转虹光。
这是用溶洞荧光海螺提纯的醋酸，此刻竟在瓶壁蚀刻出南海诸岛的地形图。
"东南风三日后起。
"陆明珏忽然开口，瞳仁泛起琥珀色，"商船卯时离港，载重八百料，吃水线有破绽。
"苏玉娘指尖轻颤。
孩子说的分明是《郑和航海图》密语，更诡异的是，他脖颈的船锚胎记正在缓缓转向，如同真正的罗盘。
地窖深处传来蛋壳碎裂声。
---### 三溶洞寒潭起了漩涡。
鲛人蛋壳上的黏液泛着磷光，照出蛋壳内蜷缩的婴孩。
那孩子生着淡蓝胎发，耳后腮状皱褶随呼吸开合，尾鳍上的鳞片正一片片硬化成趾甲。
陆明琅试图去摸婴儿的爪子，被苏玉娘一把拽回。
潭水突然暴涨，岩缝中涌出成群发光水母，将溶洞映得如同海底龙宫。
婴孩睁眼的刹那，所有水母同时炸裂，荧光汁液在空中拼出份航海日志：永庆三年西月初七，皇商宝船遇飓风。
都护夫人产三胞，风暴中现人鱼抱珠异象......"娘亲！
"陆明璋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转，最终指向婴孩心口。
苏玉娘这才看清，那孩子胸前嵌着枚微型怀表，表盘数字正是倒转的***3。
潭水突然沸腾。
怀表咔哒作响，溶洞开始剧烈震颤。
苏玉娘将孩子们拢在怀中，摸到陆明珏后背全是冷汗。
婴孩发出啼哭，声波震落洞顶钟乳石，砸在水中竟化作晶莹的盐柱。
"是潮汐共鸣！
"苏玉娘猛然醒悟，"快堵住耳朵！
"但为时己晚，陆明琅腕间银铃应声而碎，***3的碎片扎进她掌心，鲜血滴在怀表上竟让时光倒流——钟乳石重新长回洞顶，鲛人婴变回完好的蛋，只有陆明琅掌心的伤疤见证过这场时空错乱。
---### 西漕帮打上门时，苏玉娘正在教陆明璋调配火碱。
木门被踹飞的瞬间，长子扬手泼出浓碱水，为首的虬髯大汉顿时捂脸哀嚎。
"交出鲛珠！
"刀疤脸挥刀砍翻醋缸，琥珀醋液漫过青砖，竟蚀出幅完整的蒸汽船结构图，"否则这三个妖孽......"陆明珏突然从梁上跃下，指尖银针精准刺入刀疤脸曲池穴。
大汉僵首倒地，袖中滚出个锡盒，盒内冰鉴镇着枚眼球大小的珍珠——珠芯囚着条微型人鱼，正用陆明琅的眉眼冲他们哭泣。
"原来你们要这个。
"苏玉娘举起溶洞捡的孔雀蓝药瓶，将药粉撒向珍珠。
人鱼幻影遇药即燃，在空中烧出张人脸，正是回春堂独眼药商！
院外传来马蹄声。
波斯商人带着黑奴破门而入，手中怀表咔咔逆转。
当表针回拨到***3年3月24日申时三刻，陆明璋突然抱头惨叫，衣袖撕裂处露出鳞片滋生的手臂。
"住手！
"苏玉娘将醋酸泼向怀表。
齿轮卡壳的刹那，陆明琅腕间伤疤突然射出金光，在众人头顶织成张金色渔网。
渔网收拢时，所有外来者皆化作青烟，只余满地贝壳纽扣闪烁。
暮色染红海面时，苏玉娘在灶前熬着海鲜粥。
蒸汽机仍在嗡嗡作响，这回带动的是台简易织布机。
陆明珏用银针在绸缎上刺绣，针脚走成摩尔斯电码；陆明璋在改装诸葛连弩，箭矢蘸的是提纯醋酸；陆明琅追着鲛人蛋满院跑，蛋壳裂痕正渗出靛蓝汁液。
"娘亲看！
"小丫头举起沾满黏液的手，掌心浮现出首小令：西月槐序乱，潮打空城寂寞回。
廿年旧精魂，银铃响处故人归海风突然送来汽笛长鸣。
苏玉娘望向港口，那艘番舶正在暮色中升起骷髅旗，船首人鱼像的眼珠骨碌转向陆家小院，嘴角缓缓咧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