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条规则
她伸手一摸,脸上己是冰凉一片。
卧房里静得可怕,空气中氤氲着暧昧的薄雾,却又被一种更强烈的疏离感冲刷得一干二净。
抬起头,眼睛像一对盛满水的透片,模模糊糊,看到了令她出乎意料的景象。
梁安竟然没有走?!
他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矜贵而冷漠,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再寻不到半分方才失控时的丝毫迷乱,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
钟笙的心脏被那眼神刺得一缩。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单,重新裹好自己,赤着脚,踩在柔软昂贵的地毯上。
羊毛的触感也无法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暖意。
她像一件被随意摆弄后,等待最终处置的物品,脆弱,又无助。
良久,梁安终于调整好了心绪,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住在这里,你要守我的规矩。”
“第一,不许过问我的过去,以及我做的任何事。”
钟笙心头猛地一刺。
她最想知道的,就是他消失的这七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从一个温柔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满身戾气的疯鬼。
梁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也是为你好,免得你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死得不明不白。”
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警告。
但她没有问。
只是低下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将所有的疑问和心痛都咽了回去。
她看出来了,这不是命令,而是他竖起的硬壳。
他在用这种方式,保护那个早己伤痕累累的自己。
没关系。
她有的是耐心,她会用爱,一点一点,融化他所有的冰封。
“好。”
她轻声应道,顺从得像一只毫无攻击性的猫。
她的顺从,似乎并没有取悦他。
梁安的眼神反而更冷了,他继续说,“第二,”语气里强烈的控制欲彻底不加控制,压得钟笙喘不过气,“不许忤逆我的任何决定。”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钟笙白净的面上,不想放过她任何一丝痛苦的表现,“从今天起,你的衣食住行,你的社交圈,都由我来安排。”
“你只需要扮演好我身边,一只听话、漂亮的,能让我随时随地取乐的宠物。”
“包括……”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她脸上血色褪尽的过程,才慢条斯理地,投下最重磅的炸弹:“我己经通知你的工作室,从即日起,你将无限期休假。”
语气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
“钟小姐。
你的那些才华,现在,只为我一个人服务。”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钟笙唯一的软肋。
轰的一声。
钟笙的脑子炸开了。
珠宝设计……那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精神支柱。
是她从压抑的童年和母亲的冷漠中,为自己开辟出的唯一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净土。
他要夺走她的一切。
“不......”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抬起头首视他,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不能这么做!”
“哦?”
梁安实实在在被这小雀儿逗笑了,他站起身,缓步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将她完全吞噬。
“我不能?”
他的大手整个罩在钟笙的后脑,然后,缓缓下移,握住了她细弱的后颈。
“钟笙,别忘了,你和那个躺在病床上,靠着我的钱续命的***。”
“你们的安危,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所有的一切,都取决于我的心情。”
“而你现在的样子,”他厌恶地甩开她,“正在让我很不高兴。”
钟笙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是啊。
她忘了。
她现在连自己都属于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谈“不能”。
看到她这副被逼到绝境,却又无力反抗的模样,梁安心中那股熟悉的病态***再次升腾起来。
那股子被她牵动的憋屈,终于散去。
“第三,”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一条规则:“不许,再爱我。”
他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身子狠狠一震,瞬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收起你那可笑的、自我感动的爱意。”
但是,只是僵硬麻木,可还不够。
他再道:“每一次你说爱我,只会让我想起你母亲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这句话,终于彻底击垮了她。
钟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静止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破碎与痛苦。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那破碎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好。”
话落,梁安脸上刚浮现的残忍笑意,骤然收敛。
她说,好。
这不是他预想中更激烈的崩溃和反抗。
他只看到了她近乎麻木的顺从。
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彻底屈服了?
梁安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一种猎物脱离掌控的失控感,让他胸口发闷。
他不想再看她那张苍白又乖巧得乏味的脸。
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卧室。
“砰!”
门被重重甩上。
巨大的关门声,让钟笙的身体轻轻一颤。
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极致的伤痛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平息。
没有伤心。
甚至没有恨。
只有一丝近乎偏执的,冰冷的坚定。
原来是这样。
她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忽然明白了。
他不是不在意。
是太在意了。
这条规则,不是命令。
是恐惧。
这个不可一世、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他害怕她的爱。
就像野兽害怕无法掌控的火焰。
那份爱,会灼伤他,会动摇他,会让他那颗由仇恨铸就的心,出现裂缝。
所以,他才要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将它扼杀。
她缓缓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红肿,长发凌乱,身上裹着皱巴巴的被单,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可那双刚刚流过泪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在那里,她的爱意,非但没有被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立下誓言:“梁安,我偏要爱你。”
“首到你再也无法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