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从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过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可那不是阳光——那是我坠楼时，视网膜捕捉到的最后一缕光。我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听见高跟鞋跟砸在水泥地上哒哒哒的声音，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闷响。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再睁眼时，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尸体被白布盖上，像一件无人认领而被丢弃的快递。

帽子叔叔来得很快，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公司派了个行政，拎着一束白菊，

站了不到十分钟。我看见爸妈从老家赶来，哭得撕心裂肺，却被保安拦在楼下，

说“影响办公”。我站在他们身边，伸手去拉妈妈的手，可我的手指穿过了妈妈的手腕。

原来，鬼是碰不到人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来的人不多。我的前男友陈默来了，

他穿了件深灰色西装，表情沉痛，甚至在致辞时红了眼眶。

“宁珊是个很温柔的人……她的离开，是我们的损失。”呵！我差点就信了。

直到看着陈默走出殡仪馆，上了车，接了个电话，笑着说：“搞定了，

她爸妈拿了补偿金就走，不会再闹了。”我愣在原地，鬼体一阵虚浮。原来，我的死，

只是一场需要“处理”的小事故。那天晚上，我飘回我们曾经的出租屋。

我看见陈默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手机，旁边坐着一个穿裙子的女孩，她笑得很甜。

“她终于走了，以后没人烦你了。”女孩说。陈默搂住她，在她肩头蹭了蹭，“嗯，

以后清净了。”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接吻，鬼体冷得像冰。我忽然想，

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死？是因为加班到凌晨的心悸？是因为被上司当众羞辱？

又或是因为陈默一次次的说“是你太敏感了”，“你做的不够好”？还是，

因为我终于不再忍了，站上天台时，没人拉我一把？我飘到天台，

想看看自己最后站过的地方。结果我看见一个老头蹲在角落，叼着根烟，但没点着火。

他看见我，咧嘴一笑：“哟，新来的鬼？”我吓一跳：“你能看见我？”“废话，

我是地府的临时工，专门收你们这种滞留鬼。”他拍拍***站起来，

从口袋里掏出个破旧的平板，“姓名，性别，死亡方式，死因自查了吗？

”我木然地报上信息。他扫了我一眼，皱眉：“啧，你这身上一点光都没有。”“什么光？

”“功德光。”他指了指我，“活人行善，死后有光，你这，黑得像蜂窝煤，

难怪当孤魂野鬼。”我愣住：“功德？那不都是迷信吗？”“迷信？”他冷笑，

“你都变成鬼了，还跟我谈什么科学？”他递给我平板，屏幕上是一串数据：“想投胎吧？

行善积德，攒够功德。”他耸耸肩，“每帮一个鬼解脱，加10点功德，每阻止一场恶事，

加20点功德，举报枉死真相，加100点功德。”“等你攒够1000点，

地府给你开绿灯。”我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手，忽然笑了。我活着的时候没人看见自己，

现在死了，倒要靠“做好事”才能被看见。“那……如果我不想投胎呢？”我问他。

老头叼上烟，终于点着了，火光在夜里明明灭灭。“那你就一直飘着，直到执念耗尽，

魂飞魄散。”他吸了口烟，吐出一句话：“你身上一点光都没有，活该当孤魂。

”我站在夜风里，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第一次想，也许，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老周那句“你身上一点光都没有，活该当孤魂”在我耳边盘旋了整整三天。我飘在城市上空，

看着车水马龙，看着写字楼里加班到凌晨的打工人，看着地铁末班车里瘫坐的年轻人，

看着他们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和自己死前一模一样。我忽然明白，

为什么自己死后功德为零。不是没做过好事，而是我太习惯沉默。在公司，

司甩锅时只会说“没关系”的背锅侠；是团建时被安排坐角落、没人记得名字的“透明人”。

我曾以为忍让是成熟，后来才明白，那叫被驯化。而在感情里，我更是一场自我献祭。

陈默从不直接说“你错了”，但他会皱眉，会沉默，会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情绪化”，

久而久之，我连表达自己的需求都成了罪过。我学会了道歉，学会了低头，

学会了在他说“你太敏感”时，把委屈咽回喉咙里，任其发酵成溃疡。直到那天，

他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说我“精神状态不稳定”，建议我“休假调整”。三天后，

我站在了天台边缘，没人来拉我一把。现在想来，我那不是一时冲动，

而是被一点一点碾碎的自我，终于撑不住了。我飘回老周常蹲的天台，他还在，

还是那身邋遢衣服，还是叼着没点的烟。“想通了？”他问。我点头：“我想攒功德，

但我不知道从哪开始。”他咧嘴一笑：“地府不搞慈善，功德还得靠干。”他打开平板，

调出一个任务列表。我着第三条，心跳加速，“职场霸凌也算功德？”“怎么不算？

”老周冷笑，“你以为地府只管杀人放火？精神谋杀，也是杀。”他指着我的信息，

“你生前被PUA到***，地府系统早该给你自动加50功德，结果你连举报都没敢做，

功德清零，活该冤死。”我哑口无言，原来，不是所有受害者都有光，只有敢于发声的，

才配被看见。我决定接任务二：阻止轻生。老周告诉我，“去市中心那栋写字楼，今晚九点，

有人要跳楼。”我认得那栋楼，正是我跳的那栋。九点整，我飘到天台，

看见一个女孩坐在边缘，双腿悬在半空，风吹得她发丝乱飞。她穿着职业套装，

工牌上写着：“智荣科技，实习生，周小雨”。我心头一震，智荣科技，正是我生前的公司。

我缓缓靠近，轻声说：“别跳。”女孩儿没回头，声音平静：“你也是被逼死的吧？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她笑了：“我每天工作加班14小时，被主管性骚扰，

被同事排挤，提交的方案被剽窃，连病假条都要写检讨才能批……他们说，

‘年轻人要吃苦’，‘不想干可以走’。”女孩儿转过头，眼神空洞：“可我走了，

房贷怎么办？父母怎么办？我连死，都得挑个公司没人的时候，怕影响KPI。

”我心脏被狠得揪了一下，鬼也会疼吗？这不是个例，这是规则的吃人手法。我坐在她旁边，

轻声说：“我叫宁珊，也是智荣的，去年死的。”女孩儿瞳孔一缩：“你……是鬼？”“嗯。

”我点头，“但我现在比活着的时候清醒多了。”我告诉她自己的故事，

告诉她陈默如何把我推向深渊，告诉她在我之前，还有多少人被逼到崩溃。“你不是软弱，

是规则在逼你软弱。”我开导她，“但你不必用死亡成全他们的冷漠，

你这样做得不到任何好处。”女孩儿哭了，抱着膝盖，像只受伤的小兽。我伸出手，这一次，

我要用尽全身力气，让鬼体凝聚出一丝温度，轻轻搭在她肩上。女孩儿猛地一颤，

抬头看我：“我……能感觉到你。”我笑了：“因为你值得被看见。”女孩儿最终下了天台，

给心理热线打了电话，还把公司霸凌的证据发给了媒体。第二天，

＃智荣科技霸凌实习生#冲上热搜。我站在新闻页面前，看着舆论发酵，看着公司发声明，

看着主管被停职。老周突然出现，叼着烟，看了她一眼：“任务完成的不错，+20功德。

”他的平板上，我看见自己的功德值从0变成了20。“可这还不够。”我说，

“我想做任务三——揭露职场霸凌。”老周挑眉：“你确定？这会得罪人，地府可不保你。

”“我不需要保。”我看着城市的灯火，“我活着时不敢说的话，现在，

我要用鬼的身份去说清楚。”他沉默片刻，笑了：“行，有骨气，但你要记住，

功德不是赎罪券，是改变的开始。”那天晚上，我飘回公司，开始收集证据。

我翻遍每一封邮件，偷听每一场会议，记录下每一次甩锅、每一次性骚扰、每一次压榨。

我看见主管对女员工说，“陪客户喝酒是你的福气”，看见HR把抑郁症员工调去扫厕所，

看见绩效考核表上写着，“情绪不稳定，建议劝退”。我一边记录，一边想，

我们不是不够努力，而是努力在错误的规则里，只会被吞噬得更快。我整理好资料，

匿名发给劳动监察部门和各个媒体平台。我还写了一篇长文，标题叫：《我死后，

才敢说真话》。发布出去的那一刻，我感觉鬼体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在苏醒。

老周突然出现，盯着我：“你疯了？这会引来反噬！陈默不会放过你！”我看着他，

平静地说：“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他愣住，良久，叹了口气：“宁珊，

你身上……开始有光了。”我低头，看见指尖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光，像黎明前的第一缕晨曦。

就在我以为一切开始好转的时候，小满突然出现，脸色惨白：“姐姐，

医院地下三层……陈默和医生在烧东西，我看见了……你的病历本。

”小满说“医院地下三层在烧东西”的那天，我正站在智荣科技的会议室里，

看他们开“舆情应对会”。投影仪上放着那篇《我死后，才敢说真话》的截图，

法务说：“必须找到作者，追究法律责任。”HR总监推了推眼镜：“这种情绪化的员工，

早该辞退，死了还来闹，真是给公司添麻烦。”陈默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但眼神冷得像冰。

我忽然笑了，在他们眼里，我连死都是一种“违规行为”。我飘出会议室，

攥紧了手里那叠证据——不只是霸凌，还有智荣科技规则性职场歧视的铁证。

女性员工怀孕即调岗，美其名曰“照顾”；晋升名单上十年无女性高管，

理由是“女性要顾家”；还有那句最刺耳的：“招女生干嘛？迟早要生孩子的，浪费资源。

”我曾以为这是“潜规则”，现在才懂，这是另一种层面的谋杀。

我决定把证据交给一个记者，可刚飘到报社楼下，就看见小满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姐姐……我好怕。”她声音颤抖，“他们……在烧我的名字。

”我跟着她潜入那家废弃医院，穿过破败的走廊，闻到一股焦味。地下三层的门虚掩着，

我悄悄探入，看见陈默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火盆前，里面烧着一叠病历。火光中，

我看见自己的名字——宁珊，诊断：重度抑郁，建议长期服药。可我从来没有去过这家医院。

“他们伪造病历。”小满哭着说，“为了证明你‘精神不稳定’，

好让公司和陈默脱罪……我亲眼看见他们改的。”我盯着那团火，鬼体几乎要气到炸开。

原来，他们不仅要我死，还要我死得不体面，死得“活该”。我冲上去想抢病历，

可火盆突然爆起一团黑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擅闯者，魂飞魄散。

”我被一股力量狠狠甩出，撞在墙上，鬼体裂开一道缝，金光从裂缝里渗出来。“快走！

”小满拉着我，“他们设了结界，活人进不来，鬼魂出不去！”我们逃到医院天台，

我瘫坐在地，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我是不是……撑不到揭露真相那天了？

”小满摇头：“不会的，姐姐，你有功德光，只要继续行善，就能变强。

”“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那你先救我吧。”小满忽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我……我不想再当孤魂了。”小满不只是个孩子，她也是被规则吞噬的受害者。她告诉我，

自己生前是这家医院的小护士，因为举报医生篡改病历，被陷害“精神失常”，关进地下室，

最后“意外”死亡。“他们说，一个穷丫头，没人会信你。”小满苦笑，“可我现在是鬼，

我偏要信自己。”我看着她，忽然明白她们不是弱，是被所谓的规则压垮的。第二天，

我带着小满回到智荣科技，决定从内部瓦解他们。我附身在一名女员工身上，那人叫李婷，

是公司少有的女性项目经理，能力出众，却因拒绝上司潜规则被边缘化。我借她的手，

在公司内网发了一封匿名信，标题是：《我们不是工具，是人》。

信里列出了所有职场歧视案例，并附上录音、邮件以及监控截图。信一发出，

全公司的员工炸了，女员工们开始私信李婷。有人说：“我被性骚扰三年，不敢说。

”有人说：“我生完孩子回来，岗位没了。”还有人说：“我爸妈说，女人就该嫁人，

相夫教子安稳过日子，别瞎折腾。”我看着一条条的消息，鬼体渐渐发烫。

凭什么被骚扰只能忍气吞声？凭什么生孩子就要被迫离职与社会脱节？

凭什么女生一定要相夫教子不能活出自我？老周突然出现，盯着我：“你干的？

”我点头承认。“你知道这会引来反噬吗？”他声音沉着，“地府不保你，人间更不会。

”“我不需要保。”我看着窗外，“我只需要有人听见。”那天晚上，我守在李婷的工位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