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辰时,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己挤满了人,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叫卖的摊主、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牵着孩子的普通百姓,摩肩接踵,喧闹声能传到半条街外。
赵不器穿着身月白色锦袍,手摇折扇,走在人群中,身后跟着拎着空钱袋的狗剩。
阳光透过两旁店铺的幌子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混杂着糖葫芦的甜香、烤肉的油脂香、还有药材的清苦,活脱脱一幅明朝市井画卷。
“少爷,您看前面那家玉器铺,上次王公子就在这儿买了块玉佩,花了三十两呢!
咱们也去看看?”
狗剩指着不远处一家挂着 “玉宝斋” 招牌的店铺,眼里满是羡慕。
在他看来,买玉器、字画才是 “文雅的败家”,比买鹦鹉、猴子体面多了。
赵不器却摆了摆手,扇子一指街尾方向:“玉器字画有什么意思?
又不能说话,又不能解闷。
走,去奇货摊,我听说那儿有新鲜玩意儿。”
他心里早有打算 —— 要败家,就得败得有特色,败得让父亲一眼就知道 “我没犯读书病”,买十只会骂人的鹦鹉,效果绝对比一块玉佩强。
狗剩拗不过他,只能跟着往街尾走。
越往街尾,人流越密集,叫卖声也越响亮。
“走过路过别错过!
岭南鹦鹉,会学人说话!”
“西域奇果,甜过蜜糖!”
“祖传秘方,包治百病!”
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让人应接不暇。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狗剩口中的 “奇货摊”。
那是个占地不小的摊位,用竹竿搭起的架子上挂满了各种新奇玩意儿:会转圈的木制玩具、能发出声响的铜铃、还有几只关在鸟笼里的鹦鹉,五颜六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摊主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向围观百姓推销:“各位看官,我这鹦鹉可不是普通鹦鹉,是从岭南运来的,聪明得很,学什么会什么!
你让它喊‘大爷吉祥’,它绝不会喊‘大娘吉祥’!”
赵不器挤开人群,走到摊位前,目光落在那几只鹦鹉身上。
只见笼子里的鹦鹉有绿的、黄的、蓝的,正歪着脑袋打量围观的人,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发出 “叽叽喳喳” 的叫声。
“老板,你这鹦鹉真能学人说话?”
赵不器蹲下身,指着一只绿色的鹦鹉问。
摊主见来了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立刻眉开眼笑:“这位少爷,您可真有眼光!
我这鹦鹉是岭南最有名的‘学舌鸟’,您随便教它一句话,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学会。
您看,我教它喊‘客官慢走’,它现在就能喊!”
说着,摊主对着鹦鹉喊了声 “客官慢走”,那鹦鹉果然跟着叫了声 “客官慢走”,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字正腔圆。
围观百姓顿时发出一阵惊叹,有人忍不住问:“老板,这鹦鹉多少钱一只?”
摊主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一只!
这可是正宗岭南鹦鹉,绝对值这个价!”
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摇头走开 —— 三十两一只鸟,可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赵不器却眼睛一亮,心里盘算起来:三十两一只,十只就是三百两,远超他怀里的五十两。
但他也知道,摊主肯定有议价空间,而且他要的 “定制服务”(只教骂 “老古板”),说不定还能砍砍价。
“老板,我要十只。”
赵不器站起身,语气平淡,却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摊主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爷,您说什么?
十只?”
“对,十只。”
赵不器点点头,指了指笼子里的鹦鹉,“要这种会学舌的,颜色随便,但我有个要求 —— 你得教它们只说一句话。”
“什么话?”
摊主好奇地问。
赵不器凑到摊主耳边,压低声音说:“老古板。”
摊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少爷,您这是想…… 逗乐子?”
他常年在集市摆摊,见多了富家子弟的奇葩要求,也不多问,只点头道:“没问题!
不过教鹦鹉学特定的话,得加钱,每只再加五两,十只就是三百五十两。”
“三百五十两?
你怎么不去抢?”
狗剩在一旁急了,忍不住喊出声,“少爷,五十两能买一百斤猪肉,够府里吃一个月了!
这十只鹦鹉要三百五十两,也太坑了!”
赵不器却没生气,反而笑着拍了拍狗剩的肩膀:“猪肉哪有听鹦鹉骂爹爽?
老板,价格太高了,我最多给五十两。”
“五十两?
少爷您这是开玩笑呢!”
摊主脸一沉,“我这鹦鹉进价都不止五十两一只,您十只给五十两,我不得赔死?”
“你这鹦鹉是不是正宗岭南的,还不一定呢。”
赵不器拿起一只鹦鹉笼子,晃了晃,“我听说,京城有不少摊主用普通鹦鹉冒充岭南鹦鹉,骗不懂行的人。
你要是不降价,我就喊人来验验,要是假的,你这摊子怕是也别想摆了。”
摊主脸色一变,他这鹦鹉确实有几只不是正宗岭南的,是从附近鸟市低价收来的,混在里面卖高价。
见赵不器像是懂行的样子,他也不敢硬撑,只能叹了口气:“少爷,您真是会砍价!
五十两十只,我这可是血本无归啊!
行,我答应您,不过您得保证,不能对外说我这价格卖的。”
“没问题。”
赵不器爽快地答应,从怀里掏出那个五十两的锦囊,递给摊主,“银子给你,现在就教鹦鹉学‘老古板’,我要亲自验收。”
摊主接过锦囊,掂量了一下,确认是五十两,立刻眉开眼笑,招呼伙计:“快,把那十只最聪明的鹦鹉挑出来,教它们说‘老古板’!”
伙计们连忙行动,把十只鹦鹉分别关进小笼子,摆在摊位前。
摊主亲自示范,对着一只黄色鹦鹉喊 “老古板”,那鹦鹉歪着脑袋听了几遍,居然真的跟着喊了声 “老古板”。
“好!”
赵不器拍了拍手,又指着一只蓝色鹦鹉,“你教它,我要看。”
摊主又教了一遍,那蓝色鹦鹉也很快学会了。
赵不器挨个验收,十只鹦鹉有八只很快学会了喊 “老古板”,剩下两只学了半天,只喊出 “老…… 板”,赵不器也不挑剔,笑着说:“算了,这两只也留下,慢慢教,要是教不会,我下次来拆你摊子。”
摊主连忙点头:“您放心,我肯定教它们学会!”
狗剩看着眼前的十只鹦鹉,心疼得首咧嘴:“少爷,五十两就买了十只会骂人的鸟,这也太不值了!
要是老爷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值不值,我说了算。”
赵不器拎起一个鸟笼,对着里面的鹦鹉喊 “老古板”,那鹦鹉立刻跟着喊了声 “老古板”,逗得他哈哈大笑,“你看,多有意思!
等我把它们带回府,天天让它们在爹的书房门口喊,保管让他再也不提读书的事。”
狗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帮着拎起两个鸟笼,心里想着:少爷这 “读书病” 是好了,可这 “败家病” 好像更严重了。
赵不器让摊主找了个大竹筐,把十只鹦鹉笼子都装进去,让狗剩拎着,准备回家。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哟,这不是赵大草包吗?
买了十只破鸟当宝贝呢?”
赵不器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带着几个家丁,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那男子约莫十七八岁,身材微胖,脸上带着倨傲的笑容,正是兵部尚书之子,王虎。
原主和王虎是出了名的 “京城双草包”,经常互相攀比败家,谁也不服谁。
昨天原主在赌坊输的十两银子,就是输给了王虎。
王虎走到赵不器面前,瞥了眼狗剩手里的竹筐,嗤笑一声:“赵不器,你这品味也太差了,五十两买了十只破鹦鹉,还不如我昨天买的一只猎鹰。
我那猎鹰,花了二百两,能捕猎,能护院,比你这只会骂人的破鸟强多了。”
说着,王虎拍了拍手,一个家丁拎着一个巨大的鸟笼走过来,里面装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猎鹰,羽毛呈灰褐色,眼神锐利,看起来确实威风。
周围的百姓也围了过来,纷纷议论:“王公子这猎鹰真威风,二百两真是值了!”
“赵公子这鹦鹉虽然会说话,可跟猎鹰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狗剩有些心虚,拉了拉赵不器的袖子,小声说:“少爷,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跟他比了。”
赵不器却不慌不忙,拎起一个鸟笼,对着里面的鹦鹉喊 “老古板”,那鹦鹉立刻跟着喊了声 “老古板”。
他看着王虎,笑着说:“王虎,你那猎鹰是很威风,可它会骂‘老古板’吗?
我这鹦鹉不仅会骂人,还能逗乐子,比你那只会捕猎的猎鹰有趣多了。”
王虎愣了一下,随即怒道:“赵不器,你别逞口舌之快!
有本事咱们比一比,看谁花钱更厉害!
下次集市,咱们各带一件宝贝来,谁的宝贝值钱,谁就赢,输的人要给赢的人一百两银子!”
“比就比,谁怕谁!”
赵不器爽快地答应,“下次我肯定带个比你猎鹰更厉害的宝贝来,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好,咱们一言为定!”
王虎冷哼一声,带着家丁和猎鹰,趾高气扬地走了。
周围的百姓也渐渐散去,嘴里还在议论着刚才的 “攀比大戏”。
狗剩松了口气,说:“少爷,您怎么还跟他比啊?
王公子家有钱,咱们不一定比得过他。”
“放心,我有办法。”
赵不器笑着说,心里己经开始盘算下次要带什么 “宝贝” 来。
他知道,王虎肯定会花大价钱买贵重的东西,比如珠宝、玉器,他要是也跟着买这些,肯定赢不了。
不如剑走偏锋,搞点新奇的、让人意想不到的玩意儿,比如…… 会算数的猴子?
或者其他更离谱的东西。
“走,咱们回家。”
赵不器拎起竹筐,“让爹看看我买的‘宝贝’,保证他再也不会担心我犯读书病了。”
狗剩无奈地跟在后面,心里却有些期待 —— 少爷这次买的鹦鹉己经够离谱了,下次不知道还会买什么更奇怪的东西。
两人拎着十只鹦鹉,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家糕点铺时,赵不器还特意买了两斤桂花糕,说是给鹦鹉当 “零食”。
狗剩看着少爷对鹦鹉比对自己还好,心里更是哭笑不得。
回到赵府,刚进大门,就遇到了管家钱通。
钱通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衫,手里拿着个账本,见赵不器拎着个大竹筐,好奇地问:“少爷,您这是买了什么好东西?”
赵不器掀开竹筐盖子,露出里面的鹦鹉笼子,对着一只鹦鹉喊 “老古板”,那鹦鹉立刻跟着喊了声 “老古板”。
钱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少爷,您这鹦鹉真是有趣!
不过…… 这十只鹦鹉,怕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不多,就五十两。”
赵不器轻描淡写地说。
钱通眼睛一亮,心里盘算起来:五十两买十只鹦鹉,这里面肯定有不少利润可赚。
他连忙说:“少爷,您要是还想买这种鹦鹉,或者其他新奇玩意儿,尽管找我,我保证能帮您找到最好的,价格还实惠。
上次您想买西域宝马,不就是我帮您找到的吗?”
赵不器心里冷笑,他早就知道钱通想从中捞好处,不过现在正是需要 “专业败家助手” 的时候,也不点破,只是笑着说:“好啊,下次有需要,我肯定找你。”
钱通见赵不器愿意找他,心里更高兴了,连忙说:“少爷,您快回院子吧,我让人给您送点鸟食过去。”
赵不器点点头,带着狗剩回了 “不器院”。
刚把鹦鹉笼子放在院子里,就听到院门口传来脚步声,是赵文渊来了。
赵文渊刚从衙门回来,听说儿子从集市买了十只鹦鹉,心里就有些生气,特意过来看看。
见院子里摆着十只鸟笼,每只笼子里都有一只鹦鹉,他皱着眉问:“赵不器,你这五十两就买了这些破鸟?”
赵不器心里一紧,连忙拎起一个鸟笼,对着里面的鹦鹉喊 “老古板”,那鹦鹉立刻跟着喊了声 “老古板”。
赵文渊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铁青:“赵不器!
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让鹦鹉骂我!”
“爹,您误会了!”
赵不器连忙解释,“我这是让它们骂那些老古板的文官,不是骂您!
您看,多解气啊!
以后谁再催我读书考科举,我就让它们骂谁!”
赵文渊气极反笑:“你…… 你真是无可救药!
五十两买了十只会骂人的鸟,我看你这脑子,是真的没救了!”
他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赵不器这是在表明 “不想读书” 的态度,心里反而松了些,只是嘴上还是没好气,“你要是敢让这些鹦鹉在府里乱喊,看我不把它们都炖了!”
说完,赵文渊甩袖而去。
赵不器看着父亲的背影,松了口气,对着鹦鹉喊 “老古板”,那鹦鹉又跟着喊了声 “老古板”,逗得他哈哈大笑。
狗剩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少爷,您这招真管用,老爷虽然生气,却没再提读书的事。”
“那是当然。”
赵不器得意地说,“以后咱们就用这些鹦鹉当‘护身符’,谁再敢催我读书,就让它们骂谁!”
说着,他又拎起一个鸟笼,开始教鹦鹉学新的骂人的话。
阳光洒在院子里,十只鹦鹉的叫声此起彼伏,“老古板” 的喊声回荡在整个赵府,也宣告着赵不器 “大明败家生涯” 的正式开启。
而在院墙外,钱通正站在阴影里,听着院子里的鹦鹉叫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赵不器这 “草包少爷”,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 “败家计划”,而他这个 “专业败家助手”,也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
至于王虎那边,赵不器也没放在心上。
他己经开始盘算下次集市要带什么 “宝贝” 去,一定要赢过王虎,让全京城都知道,他赵不器才是 “京城第一败家子”。
看来,这 “摆烂生存” 的日子,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不器心里想着,又开始教鹦鹉学新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