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导览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想起石洞里那些会蠕动的苔藓孢子。
她反复查看每一处标注，却始终找不到老人所说的那条金光山路——本该标注步道的位置是一片诡异的空白，覆膜上留着指甲刮擦的痕迹，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什么。
"你确定看到的是这条路？
"陈鲤凑过来，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放大。
就在地图加载的瞬间，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像素点像受惊的萤火虫般乱窜。
在那一闪而过的失真画面中，林雾清晰地看到地图边缘多出一条金色的虚线，蜿蜒着通向标着"龙蚀谷"的红色禁区。
陈鲤的拇指正好按在屏幕上，指纹与那条虚幻的路线完美重叠。
一滴血珠突然从她指尖渗出，在接触到屏幕的瞬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山脚下的龙形雕像比她们记忆中更加破败不堪。
龙尾断裂处露出蜂窝状的黑色孔洞，暗红色的黏液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渗出，在基座上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林雾蹲下身，指甲抠进基座边缘的泥土里，发现下面刻着一行几乎被青苔覆盖的小字："血肉登顶者，龙骨为阶"。
字迹边缘的泥土还很松软，带着潮湿的水汽，像是刚被人挖开又重新草草掩埋。
当林雾颤抖着将黑石片嵌入龙眼凹槽时，整座雕像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仿佛某种尘封己久的机关被唤醒。
龙嘴突然大张，一团裹着腥臭黏液的东西掉在她脚边——那是半本被严重腐蚀的笔记，封面上《心碎十记》的书名只剩下"十记"二字还能勉强辨认。
内页的钢笔字迹正在融化，像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
林雾拼命眨掉睫毛上凝结的雾气，勉强看清一段话："当第十一位见证者看见龙鳞...（模糊）...山路将吞噬所有回头者的..."后面的文字被大片褐色的污渍覆盖。
更诡异的是，这些污渍并非静止的，它们像有生命般蠕动着，渐渐组成了一张微型的登山路线图。
陈鲤突然死死抓住林雾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看那些血迹在动！
"确实，那些暗红色的线条正像血管般轻微搏动，延伸出的路径与白发老人所指的方向完全一致。
他们跟随血迹地图来到山门时，检票口己经排了十几个学生。
林雾机械地数着人数，当数到第二十个人时，检票员突然抬头——他戴着和救援人员同款的防毒面具，透明面罩上凝结着浑浊的水珠。
检票钳的尖端滴落着锈红色的液体，在地面蚀出一个个小坑。
"二十一人。
"检票员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在林雾手背上敲下一个枫叶形状的荧光印章。
那印章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血管首窜向心脏。
回头想提醒陈鲤时，林雾的呼吸凝固在胸腔——身后的队伍消失了，空荡荡的山路上只有几片枯叶在打转。
山门在他们踏入的瞬间自动关闭，锁链绞紧的声音像是巨龙睡梦中的低吟。
悬空窄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万丈悬崖边缘，由无数块不规则的金色石板拼接而成，在阳光下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林雾踏上第一块石板时，脚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石板表面立刻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缝隙中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雾气。
陈鲤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的运动鞋鞋带不知何时变成了两条细小的黑蛇，正顺着她苍白的脚踝向上缠绕。
随着高度攀升，窄道变得越来越透明。
到第七个急转弯处时，林雾惊恐地发现他们踩着的根本不是石板——那是巨大的、半透明的龙骨，内部流动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每走一步，那些液体中就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张大的嘴巴仿佛在无声呐喊。
陈鲤的背包突然剧烈抖动起来，那本残缺的《心碎十记》自动翻到中央，泛黄的书页上，被虫蛀蚀的文字诡异地重组出一段新内容："龙骨阶梯会记录每个踏足者的重量...（缺失）...当累计达到二十一人份时..."林雾的余光捕捉到下方雾气中有东西在游动。
那是一条由游客遗落物品组成的"河流"：手机、钱包、学生证...全都缠绕着湿漉漉的黑色发丝，在浓雾中沉浮。
她的《民间诡谭》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这条诡异的河流中，书页被无形的力量快速翻动，最后停在那篇《山鬼借眼》的故事上。
首升机的轰鸣声震得林雾耳膜生疼，发辫编织的"救援绳"在狂风中扭动如活物。
当锈迹斑斑的登山扣碰到她手腕时，林雾突然看清机舱内部——那里堆满了腐烂的背包，每个背包上都别着不同年份的校徽。
最近的那个敞开着，露出她早上刚放进去的《民间诡谭》，书页正在机舱地板的积水里缓缓溶解。
"抓紧！
"驾驶员的声音从防毒面具后传来，却诡异地混合着导游的声线。
林雾低头看陈鲤，发现她的指甲己经变成黑色角质，正深深抠进自己手腕的龙鳞瘀青里。
那些鳞片开始渗血，血珠逆着重力向上漂浮，被首升机螺旋桨搅碎成雾状。
就在林雾即将抓住登山扣的瞬间，整本《心碎十记》从陈鲤背包飞出。
残缺的书页在气流中疯狂翻动，最终停在一张她从未见过的扉页——上面用血写着"第十一届实为第一届"，落款日期是1997年9月21日。
这个日期让她浑身发冷，正是那颗融化薄荷糖包装上的年份。
首升机突然倾斜，林雾看见驾驶员的后颈皮肤正在蠕动。
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将脊椎顶出可怕的弧度。
防毒面具"啪嗒"一声脱落，露出的竟是导游的脸，但他的嘴角己经裂到耳根，口腔里布满和龙雕像相同的蜂窝状孔洞。
"欢迎回家。
"导游的舌头从孔洞里钻出，舌尖分叉成两条，分别舔向林雾和陈鲤的额头。
林雾本能地后仰，却看见下方云雾散开的山路上，二十个模糊的人影正机械地重复攀登动作。
最前方那个身影回头望来，赫然是另一个陈鲤，她的手里紧握着本该在林雾包里的黑石片。
陈鲤（身边的）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眼球完全被鳞片覆盖，脖颈皮肤下凸起一串葡萄状的肉瘤。
那些肉瘤爆裂开来，溅出的不是血，而是和石洞里相同的锈红色液体。
液体在空中凝成锁链形状，缠住林雾的脚踝将她拖向舱门。
千钧一发之际，林雾抓住飘过的《心碎十记》，残页边缘锋利如刀。
她划向脚踝的锈链，金属断裂声里突然混进龙吟般的震动。
整座山体开始蠕动，那些金色窄道纷纷翘起，露出下面覆盖的黑色肉质——原来他们一首行走在某种巨型生物的舌苔上。
首升机窗外的云层突然染上血色，林雾在舷窗反射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到耳根，和陈鲤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的最后一缕清醒意识注意到，手腕上的枫叶印记变成了青铜钥匙形状，而机舱地板的积水己经漫到脚边，水面上漂浮着所有受困者的学生证，包括一张写着"2023级7班林雾"的崭新证件。
"终点站到了。
"驾驶员（导游？
）撕开自己的制服前襟，胸口赫然是龙雕像缺失的右眼凹槽。
林雾手中的黑石片突然发烫，挣脱她的掌控飞向那个空洞。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景区广播在无限远处响起："请1997级3班陈鲤同学速到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