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桑国,偏居水蓝星东隅,疆域不过千里,灵气稀薄如烟。
其国都之外,有城名“青璃”,城中姜府,于凡俗而言,己是富贵泼天。
然此富贵,于浩瀚星海,于修真大界,不过尘埃之微。
云桑国,水蓝星,乃至整个沧澜星域,不过是诸天万界中,一粒不起眼的沙砾。
青璃城,姜府。
夜,深沉如墨。
骤起的喊杀声撕裂了宁静!
刀剑碰撞的刺耳锐响,惊恐绝望的惨嚎,重物倒地的闷响……瞬间将这座雕梁画栋的府邸化作炼狱。
十三岁的姜临,被母亲死死捂在床榻下的暗格里。
缝隙外,是地狱般的景象。
冰冷的刀光每一次闪烁,都带起泼洒的,滚烫的猩红。
蒙面黑影如同索命的幽魂,沉默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他看见管家福伯的头颅滚落,二叔被利刃贯穿胸膛,奶娘被劈开半边身子……“唔——!”
姜临的牙齿深深嵌入下唇,血腥味弥漫。
巨大的恐惧冻结了他的心脏。
“活下去…临儿…活下去!”
母亲泣血般的嘶哑低吼在耳边炸响。
她猛地将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塞进他紧握的小手里,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推进暗格深处,合上了沉重的挡板!
“娘——!”
无声的呐喊在胸腔炸裂。
轰隆——!
惊雷伴着房屋倒塌的巨响,灼热气浪与浓烟涌入暗格。
挡板缝隙外,最后映入姜临瞳孔的,是母亲回望时那双盛满无尽绝望、祈求与最后一丝温柔的眼眸……随即被火焰彻底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
死寂笼罩,唯有火焰舔舐残骸的噼啪声。
姜临颤抖着推开挡板。
家,没了。
断壁残垣在夜色中燃烧、坍塌,焦木冒着青烟。
雨水冲刷着地面粘稠的血泊,汇成暗红溪流。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与浓重血腥混合的死亡气息。
他踉跄爬出废墟。
冰冷的雨水浇透单衣,刺骨寒意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赤脚踩在滚烫瓦砾与冰冷血水中,每一步都留下模糊的血脚印。
手中,紧紧攥着母亲塞给他的东西——半块劣质玉佩。
断裂边缘粗糙硌手,在雨水冲刷下,透着一股死寂的冰凉。
玉佩本身平平无奇,青白混浊,但此刻握在掌心,却隐隐传来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极寒深渊的冰冷异感,稍纵即逝。
家破人亡,血海深仇。
十三岁的少年,背负着这足以压垮山岳的绝望,在暴雨泥泞中,如同孤魂野鬼,爬向废墟之外。
巨大的悲伤与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狠狠拍击着他脆弱的心防。
他望着己成焦土的“家”,母亲最后的眼神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娘……”一声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
小小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栽倒在冰冷的泥泞血泊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夜更深。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开始飘落鹅毛般的大雪。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温柔而残酷地覆盖着焦黑的废墟、暗红的血迹,试图掩埋这片人间地狱的痕迹。
一个身影,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路过这片死寂的废墟。
是个老猎人,人称李头。
他背着空空的猎囊,裹着破旧的皮袄,花白的胡须上沾着冰晶,脸上刻满风霜的沟壑。
他本是抄近路回山中小屋,却被这冲天的火光和死寂吸引。
走近一看,满目疮痍。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废墟,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脚步一顿。
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废墟边缘,那被新雪半掩的、小小的、蜷缩的身影。
李头皱了皱眉,快步上前。
积雪己将那孩子大半个身子覆盖,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稚嫩却布满泪痕血污的小脸。
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冰冷的手腕。
目光落在孩子紧握的小拳头上,指缝间,露出半块劣质玉佩的一角。
那玉佩在雪夜微光下,竟隐隐流转着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冷光泽,与周遭的冰雪寒意似乎隐隐相合。
李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深沉的悲悯。
他不再犹豫,解下自己的破皮袄,小心翼翼地将冰冷僵硬的孩子裹紧,抱了起来。
孩子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风雪呼啸,夜色如墨。
老猎人抱着怀中仅存一丝微弱气息的孩子,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入茫茫风雪之中,朝着山脚下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走去。
身后,姜府的废墟在漫天大雪中,渐渐被彻底覆盖,只余一片苍茫死寂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