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新入职的这家公司老板很相信MBTI。不是那种茶余饭后的闲聊提起，
而是把这套人格测试结果当成了公司的“宪法”。入职第一天签完劳动合同，
HR就塞给我一张粉色问卷，说是“企业文化融入第一步”。等我填完交上去，
第二天工位上就多了个胸牌——塑料壳子上印着我的名字，
旁边用加粗黑体字写着：INFP。“小苏是调停者啊，”部门主管张姐扫了眼我的胸牌，
嘴角撇出个微妙的弧度，“难怪看你填入职表时磨磨蹭蹭的，果然是感性型人格，
做事情不够果断。”我捏着胸牌的手指紧了紧。INFP确实敏感细腻，
但这跟工作能力有什么关系？没等我反驳，邻座的王磊探过头来，
他的胸牌上明晃晃写着ESTJ——总经理助理，据说因为“天生具有领导才能”，
入职三个月就成了老板跟前的红人。“INFP啊，”他用圆珠笔敲了敲我的桌子，
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同情，“咱们部门节奏快，你可得跟上。别总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耽误了项目进度，我们这些‘执行者’可帮不了你。”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我这才发现，
整个办公区的人胸前都挂着这种胸牌，从部门主管到实习生，无一例外。
而那些标着ESTJ、ENTP的人，走路都带着股莫名的优越感，
看我们这些INFP、ISFJ的眼神，活像在看需要特殊照顾的残障人士。“老板说啦，
”张姐抱着文件夹走过，声音特意拔高了些，
“不同人格要放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价值。像ESTJ就该带团队，
ENFP适合做销售，至于INFP……”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我桌上的设计稿上，
“也就画画图、整理整理文档，做不了需要决策的活儿。”我攥着鼠标的手猛地收紧。
我应聘的是视觉设计师，岗位要求里明明白白写着需要“创新思维和共情能力”，
可在这家公司，这些特质似乎成了原罪。真正的歧视，从第一周的项目会开始。
我们部门接了个母婴产品的推广案，张姐让大家各自提创意。我熬了三个晚上，
结合市场调研做了套温暖向的插画方案，主视觉是妈妈抱着宝宝在星空下讲故事，色调柔和，
细节里藏了很多亲子互动的小彩蛋——比如宝宝手里的拨浪鼓上刻着妈妈的生日，
星空里藏着一家三口的星座。轮到我发言时，我刚点开PPT，
王磊就嗤笑一声：“INFP果然只会搞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客户要的是转化率，
不是催泪弹。”他说着，把自己的方案甩到投影上——冷色调的硬广设计，
大字写着“买一送一”，旁边配着个机械感十足的婴儿模型。“你看我这个，
ESTJ的效率型方案，直击用户痛点。”张姐立刻点头附和：“小王这个好，目标明确，
符合我们‘结果导向’的企业文化。小苏啊，不是我说你，INFP就是太理想化，
职场上光有情怀可不行。”其他同事也跟着七嘴八舌：“是啊，
INFP做设计就是容易跑偏。”“上次那个实习生也是INFP，
做的方案客户直接打回来了。”“还是ESTJ靠谱，逻辑清晰，从不感情用事。
”我站在原地，脸颊发烫。不是羞愧，是愤怒。
我的方案里明明标注了用户画像分析和市场数据支撑——根据调研，
85%的母婴用户更关注产品传递的“安全感”，
而温暖的视觉元素能提升30%的购买意愿。他们连看都没看，
就因为我胸牌上的“INFP”三个字，全盘否定了我的工作。“张姐，”我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声音平稳，“我的方案里有具体的转化率预估，是根据……”“好了好了，
”张姐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我，“小苏，承认吧，INFP就是不擅长商业设计。
这个项目你就别参与了，去帮王磊整理下客户资料，调停者嘛，做辅助工作最合适。
”王磊冲我挑了挑眉，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我看着他胸牌上的ESTJ，
第一次觉得这四个字母像针一样扎眼。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我的“人格批斗大会”。
打印文件慢了半分钟，张姐会当着全部门的面说：“果然是INFP，注意力不集中，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开会时我记录思路没及时回应王磊的提问，
他就阴阳怪气地对所有人说：“调停者又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了？
看来得给你配个专职提醒员才行。”甚至连我喝咖啡加奶，
都被行政部的ISFJ大姐念叨：“INFP就是麻烦，不像我们守护者，喝黑咖啡多爽快，
哪那么多讲究。”最过分的是上个月的团建。老板特意租了个别墅，
说是要“通过人格互补增强团队凝聚力”。晚饭时，老板举着酒杯站起来，
环视全场：“今天我要表扬王磊，ESTJ的执行力就是强，这个季度的业绩全靠他撑着。
”众人纷纷鼓掌，王磊得意地扬着下巴。老板话锋一转，看向我：“小苏啊，你入职半年了，
设计方案被客户打回来三次，是不是该反思下？INFP的感性在工作中就是短板，
得向王磊他们这些理性型人格多学习。”我握着杯子的手开始发抖。那三次被打回的方案，
明明是王磊私下改了我的核心创意，把温暖风格硬改成冰冷的促销风，
客户不满意才退回来的。我跟张姐解释过，可她只甩给我一句：“王磊是ESTJ，
做事有分寸，肯定是你自己没表达清楚。”“老板，”我放下杯子，
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方案被改的事……”“哎呀小苏，”王磊立刻打断我，
笑得一脸“和善”，“怎么又提这个？INFP就是太敏感，一点小事就耿耿于怀。
我改你的方案，也是为了让它更符合市场需求，是帮你啊。”周围响起一阵附和声：“就是，
王助理也是一片好心。”“INFP抗压能力太差了，这点挫折都受不了。”“老板说得对，
确实该多向理性人格学习。”我看着眼前这些人，
泛着冷光——ESTJ、ENTJ、ISTP……那些被老板标榜为“高效能”的人格类型，
此刻像一群鬣狗，围着我这个“异类”狂吠。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窒息感顺着喉咙往上涌。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问题，是不是INFP真的不适合职场。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红着眼圈的自己。胸牌上的INFP三个字，
像是烙在皮肤上的耻辱印记。我明明按时完成了所有工作，明明比谁都在意客户的真实需求，
就因为一个测试结果，我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感性的拖累”。回到宿舍，
我翻出入职时填的MBTI问卷，
突然发现最后一页印着一行小字：本测试结果将作为岗位分配及绩效考核参考依据。
当时我以为只是走个形式，现在才明白，这根本是职场歧视的通行证。那晚我没睡，
打开电脑翻遍了公司内网的所有文件。在一份老板年度讲话的PPT里，
我看到了更离谱的内容：“公司要打造纯理性团队，逐步淘汰F型人格情感型，
优先晋升T型人格思考型，确保决策效率最大化。”原来不是偏见，是蓄谋已久的清洗。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笑了。INFP是敏感，是共情能力强，但这不代表我们没脾气，
更不代表我们会任人宰割。调停者的另一面，是宁为玉碎的固执。第二天上班，
我把胸牌摘了，放进抽屉最深处。王磊看到我空荡荡的领口，立刻阴阳怪气：“哟，
小苏这是不想承认自己是INFP了？怎么，想装成我们理性派啊？”我没理他，
打开电脑开始改方案。这次是个儿童绘本的合作项目，客户明确要求“温暖、有想象力”，
张姐却把这个活儿扔给了我，嘴上说着“INFP总算有能做的事了”，眼神里全是敷衍。
“小苏，”王磊又凑过来，指着我屏幕上的草稿，“你这画风太幼稚了，加点数据图表进去，
显得专业点。客户虽然是做绘本的，但他们更看重商业价值，懂吗？”“不需要。
”我头也没抬，“客户的需求文档里写着，要‘纯粹的童年感’，加数据只会破坏氛围。
”“你懂什么！”王磊的声音拔高了，“我是ESTJ，对商业逻辑的判断比你准。听我的，
准没错！”“我是设计师，”我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对用户需求的理解，
我比你专业。”王磊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会顶嘴。他随即冷笑：“行，
到时候客户不满意，可别找借口。”我没再跟他废话。接下来的三天，
我泡在图书馆的儿童文学区，翻了上百本经典绘本，又去幼儿园蹲了一下午，
观察孩子们看图画时的眼神变化——他们会盯着画面角落里的小蚂蚁笑半天，
会因为小熊的围巾颜色和妈妈的一样而兴奋地拍手。这些细节，
王磊那种只看“商业逻辑”的人永远不会懂。最终拿出来的方案，用了水彩晕染的风格，
主角是一只总爱胡思乱想的小兔子，
每一页都藏着只有孩子能发现的小细节——比如云朵里藏着棉花糖，雨滴落地会变成小蘑菇，
小兔子的胡萝卜书包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名字。
我甚至在最后一页加了个互动彩蛋：用特殊油墨画了只只有在阳光下才能显现的小蝴蝶。
交方案那天，客户来了三位，都是资深童书编辑。王磊特意跟去旁听，大概等着看我出丑。
他提前跟客户打招呼，说我的方案“可能有点理想化，我准备了更务实的版本”，那副嘴脸，
仿佛我是个需要他收拾烂摊子的累赘。张姐先介绍了王磊的“备用方案”——果然，
他把我的设计改成了卡通版的销售报表，小兔子手里举着“买绘本送文具”的广告牌，
连彩虹都被他改成了价格走势图。客户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为首的李编辑皱着眉说：“王助理，我们要的是能走进孩子心里的故事，不是促销传单。
”轮到我展示时，我没说太多话，只是一页页翻着画稿，轻声念着配文。当翻到最后一页，
小兔子躺在蒲公英丛里，对着星星说“每个胡思乱想，都是会发光的种子”时，
李编辑突然红了眼眶。“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她握住我的手，语气激动，
“现在太多童书都在说教，都在强调功利性，可孩子们需要的，
就是这种纯粹的温柔和想象力。苏设计师，你太懂孩子了。
”另一位年轻编辑补充道：“我们做过测试，这种藏着小细节的设计，
能让孩子的阅读时长增加40%，家长回购率也会提高。这才是真正的商业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