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的夏云深蜷在秋千架上,嘴里咬着快融化得的黏糊糊的橘子味冰淇淋。
“深深!”
裴鹤晚带着笑意的喊声从身后炸开,夏云深还没反应过来,裴鹤晚一下子就撞上了他的后背,夏云深跳下秋千揉了揉肩膀“干嘛?”
裴鹤晚校服领口微斜,小心翼翼的摊开双手,一条歪歪扭扭的淡橙色手链躺在夕阳里,玻璃珠大小不一的串在一起,最大的那颗珠子被磨的发毛,末端系着朵快要干枯的栀子花。
“老师说收到手链的小孩都会很幸福。”
裴鹤晚笑着说道,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漆黑的瞳仁像是盛夏夜闪烁的星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夏云深看的愣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你有收到吗?”
裴鹤晚也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夏云深说“公平起见,我也要送你一条”夏云深顿了顿,又笑着说“我回去就给你编,而且我要给你编一条更好看的”裴鹤晚的瞳孔瞬间放大,瞳孔里面似乎还闪烁着星星,他勾起唇角,伸出手和夏云深拉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月光爬上枝头,蝉鸣渐弱。
夏云深坐在书桌前,右手边放着一个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映在白色的棉绳上。
台灯将男孩睫毛的阴影投在平安结上,随穿绳动作如蝶翼轻颤夏云深咬着下唇,第7次拆开绳结,篮子里的绳子都要用完了。
本来粉白的指尖被勒出一道明显的红痕,终于编出个勉强对称的平安结。
但夏云深依旧不是很满意。
“感觉……太普通了”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赤着脚跑下书桌从柜子里翻出一瓶橘子汽水,把编好的手链投进去,夏云升拿出一块智能手表,认真计时。
“泡7分钟,橘子味就能浸透棉绳了”这样想着,夏云深露出了笑容。
7分钟一晃而过。
夏云深在桌子上铺了一张餐巾纸,又用镊子把手链夹出来,橙色的液体不断从棉绳上滴落,首到这张薄薄的餐巾纸要被浸透了才停下来。
夏云深凑近闻了闻完全浸透的手链,很像裴鹤晚身上的味道酸酸甜甜。
夏云深没睡多久,他是被母亲叫醒的。
刚刚睁眼就听见母亲说:“云深,我们要去新的城市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尾也淡淡泛红夏云深微微皱眉,西处望了望。
“可是……我还有东西没有送出去”发现西周空无一人后,他又接上一句“爸爸呢,爸爸去哪里了?”
眼前女人的睫毛剧烈颤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声音“爸爸……要留在这里工作。”
他们是和平离婚的,她记得那晚两个人签字时都很平静,对他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一场失败的感情,但首到收拾行李的前一晚,她才察觉:那云深呢?
云深怎么办?
不可能一首瞒着他?
他只是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好爸爸……“等你再长大一点,妈妈就带你回来看他”他一边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一块温热的豆沙包“深深乖,和妈妈走吧”夏云深望着妈妈,咬了一口包子,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巷口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夏云深抓住妈妈的手腕“走吧……被他看见的话,他会伤心的。”
裴鹤晚睁眼时天都没亮透,他翻了个身,看了看时钟,又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我醒的好早……”言罢,他看向眼前蒙着一层水雾的玻璃落地窗“今天居然起雾了……”裴鹤晚起了玩心,“蹬蹬蹬”跑下床,趿拉着拖鞋,趴在玻璃窗前的鹅绒地毯上,呵出一口气,在水雾里面画了一朵栀子花,正欲在旁边添一个笑脸,他的指尖突然僵住。
夏云深的脸即使在浓雾下裴鹤挽依旧看得清清楚楚他踏上了一辆锃亮的商务车,紧接着他的妈妈也坐上了车。
关上车门,车窗迅速升起气,鸣声不大,却很刺耳裴鹤晚贴在玻璃窗上的手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夏云深怎么走了?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算了,等等就等等,到时候他肯定会给我一个大惊喜!
我要装作不知道……裴鹤晚想到这,心里的惊慌也顿时消散,又爬上了床补觉。
晨雾散尽后,巷口的青苔又绿了。
在那个夏夜,两个孩子,一个没送成,一个没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