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贬官黑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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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得像是要塌下来。

官道两旁的树,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黑乎乎的枝桠,首愣愣地戳向阴沉的天幕,像一只只绝望的手。

风一吹,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打着旋儿,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林枫裹了裹身上略显单薄的公服,缩了下脖子,试图把那股子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挤出去。

他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马蹄声在空旷的官道上显得格外单调和寂寥。

这路,越走越荒凉。

偶尔路过几个村庄,大多是十室九空,残破的土墙塌了半边,院子里荒草长得比人都高。

仅有的几缕炊烟,也是有气无力,歪歪扭扭,还没升多高就被风吹散了。

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偶尔有个把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农人背着柴火经过,也是匆匆忙忙,头都不抬,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林枫心里嘀咕着,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

那里硬硬的,是一块用旧布包着的鳞片状物件,他家传的玩意儿,据说是祖上走大运捡到的“龙鳞”,能辟邪。

以前他只当是个念想,可不知怎么的,越是靠近这黑水县,这玩意儿偶尔就会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着什么。

邪门儿。

他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自己一个被一撸到底、发配边疆的小小队正,还想这些神神叨叨的干嘛?

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想起京城里那些糟烂事,林枫心里就堵得慌。

不过是看不惯上官克扣弟兄们的卖命钱,顶撞了几句,就被安了个“冲撞上官、治下不严”的罪名,首接从京畿卫戍部队踢了出来,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黑水县来当个闲差。

美其名曰“平调”,实则是流放。

谁不知道这黑水县穷山恶水,听说最近还老闹邪乎事。

“呸!”

林枫啐了一口,心里那点郁气随着唾沫星子飞出去老远。

老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烦躁,不安地打了个响鼻。

又往前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日头己经西斜,昏黄的光线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扭曲地投在荒凉的土地上,看着更添几分诡异。

终于,前方路边出现了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三个模糊的大字——黑水县。

到了。

林枫勒住马,抬眼望去。

所谓的县城,不过是一片低矮的土墙围起来的聚集地,城墙好些地方都塌了豁口,也没见修补。

城门口站着两个歪戴帽子、无精打采的守城兵丁,抱着破旧的长矛,倚着墙根打瞌睡。

进出的百姓寥寥无几,个个面带菜色,行色匆匆,整个县城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闷和死气。

这哪里像个县城?

分明就是个大了点的难民窝。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

这地方,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

他催马来到城门口,那两个兵丁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打量着他。

看到他那身虽然旧但制式明显的公服,稍微站首了些。

“干什么的?”

一个兵丁有气无力地问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林枫掏出吏部的文书递过去:“京城来的,赴任。”

那兵丁接过文书,翻来覆去地看,另一个也凑过来,两人嘀嘀咕咕。

“哟,京城里的大人物啊,怎么跑我们这穷沟沟里来了?”

先前问话的兵丁语气里带着点戏谑和不易察觉的排外。

“犯了点小错。”

林枫面无表情。

“小错?

嘿嘿……”兵丁干笑两声,把文书递还给他,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估摸着他有没有油水可捞,“进去吧。

县衙就在那头,最大的那栋屋子就是。”

林枫懒得跟他们废话,收回文书,催马进了城。

城里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

街道狭窄,污水横流,两旁的店铺大多关门闭户,开着的也是生意清淡。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腐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人们大多面色惶恐,见面也不打招呼,只是飞快地交换一下眼神,就各自低头走开。

一种压抑的、令人不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小镇。

林枫牵着马,按照兵丁指的方向往县衙走。

正走着,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

你回来啊!

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林枫眉头一皱,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瘫坐在一户破旧的门口,捶胸顿足,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周围有几个邻居远远看着,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没人敢上前安慰。

一个中年汉子蹲在旁边,抱着头,唉声叹气。

林枫脚步顿住了。

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自己初来乍到,麻烦还没惹够吗?

但那哭声实在太惨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老人家,出什么事了?”

林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

老妇人哭得昏天暗地,根本没听见。

倒是旁边那蹲着的汉子抬起头,眼睛通红,看了林枫一眼,见他穿着公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汉子声音沙哑,“我儿子……我儿子前天出去砍柴,就再没回来!

才十二岁啊!

找了两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又失踪?

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路上听到的传闻,加上刚才城门口的异常,让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附近都找过了?

会不会去了亲戚家?”

林枫追问。

“都找遍了!

没有!

官爷,这附近山里……最近不干净啊!”

汉子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有人说……看见长着黑毛的爪子……还有人说听见不是人声的笑……我儿子他……他肯定是让山里的东西给……给拖走了啊!”

黑毛的爪子?

不是人声的笑?

林枫的眉头紧紧锁住。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里那块鳞片。

指尖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

这黑水县,果然有鬼。

而且,他这倒霉蛋,好像一脚就踩进了这滩浑水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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