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
“哐当”一声,教室后门被撞开,打破了满室的安静。
林野渡拎着书包走进来,校服外套的袖子破了道大口子,手肘处的血渗出来,把浅色的布料染成暗沉的红。
他脸上还有道浅浅的抓痕,沾着点灰尘,却没像平时那样咋咋呼呼,只垂着眼,径首走到我身后的座位,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前排同学悄悄回头。
他没立刻坐下,而是弯腰,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椅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粗哑:“喂,你有创可贴吗?”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头时,正好看见他往伤口上蹭了蹭的动作——血珠顺着袖口滴在地板上,他却满不在乎,只皱着眉,眼神里藏着点不耐,又有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书包侧兜里还装着上次祁朝给我剩下的创可贴,连带着一小瓶的碘伏。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拉链,指尖碰到塑料包装时,才突然愣住:以前班里同学崴了脚、擦破了皮,我从来都是低头做题。
为什么这次,听见林野渡的话,第一反应是找创可贴?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风吹乱的草稿纸。
林野渡等得不耐烦了,伸手敲了敲我的课桌,语气又变回平时的暴躁,却没敢太用力:“发什么呆?
没有就说没有,别耽误我时间。”
“没有。”
我回过神,把创可贴和碘伏一起递过去,声音很轻。
说完就转回头,重新盯着练习册上的题目,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身后传来撕开创可贴包装的声音,还有轻轻的“嘶”声,大概是碘伏碰到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吸气。
过了会儿,他用铅笔尖轻轻戳了戳我的椅背,把东西还给了我,声音比刚才软了点,还带着点别扭:“谢了。”
我没应,首到放学铃响,才收拾好书包起身。
刚走到教室门口,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林野渡追了上来,校服破洞处的创可贴露在外面,指尖的力气不大,却没松开:“喂,我请你吃饭,就当还你创可贴的人情。”
“有人在等我。”
我挣开他的手,往楼下走。
他跟得很紧,脚步声哒哒地落在我身后:“我跟你下去,你跟他说一声。
反正这饭我请定了,你别想躲。”
我叹了口气,没再反驳。
以前不管他怎么吵,我都只会绕开,可这次,看着他手肘上的创可贴,竟没力气拒绝。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祁朝正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草莓,颗颗都红得发亮。
他看见我身后的林野渡,脚步顿了顿,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声问:“清绘,这是……”我侧头看了眼林野渡。
他立刻往前一步,对着祁朝扯出个笑,语气却有点冲:“我是林野渡,她同学。
欠她个人情,请她吃饭。”
祁朝的眉头轻轻皱了下,眼神扫过林野渡手肘的伤口,又落回我身上,没说什么,只放软了声音:“早点回来,别太晚。”
“嗯。”
我应了一声,跟着林野渡往餐馆走。
餐馆就在学校旁边,很小,墙上贴着几张旧动漫海报,空气里飘着糖醋排骨的甜香。
林野渡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菜单往我面前推:“你点,想吃什么就点,我有钱。”
“随便。”
我扫了眼菜单,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什么是喜欢我己经不记得了。
他也没勉强,自己点了糖醋排骨、番茄炒蛋,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等菜的时候,他用筷子戳着碗沿,突然问:“刚才那男的,是你男朋友?”
“我表哥。”
我低头搅了搅水杯里的吸管。
“表哥啊,”他愣了愣,又问,“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从来都不跟人说话。
他对你挺好的,还特意等你放学。”
我没接话。
他又絮絮叨叨问了很多,从祁朝的年级问到我们平时一起做什么,语气里带着点好奇,还有点藏不住的羡慕,像个想凑进热闹里的小孩。
菜上来后,他把糖醋排骨推到我面前:“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我夹了一块,甜得有点腻,和祁朝做的不一样,却也不算难吃。
吃完饭,我起身想自己回去,林野渡却立刻跟上来,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太晚了,你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
我没拒绝,跟着他往小区走。
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的光落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他走在我旁边,没像平时那样吵闹,只偶尔踢踢路边的小石子,声音很轻:“你平时除了学习,还喜欢做什么?”
“没什么。”
我回答。
他没再问,首到走到单元楼门口,才停下脚步,挠了挠头,有点别扭地说:“那我回去了。
明天……明天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嗯。”
我应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
走到二楼时,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林野渡还站在楼下,路灯的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没立刻走。
怀表在口袋里“咔嗒”响了一声。
今天也算度过了,我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