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的前一天，许明阳抱着陶土罐站在公交站台。罐子里是母亲用松枝熏了三个月的腊肉，

油纸封口处渗出琥珀色的油脂，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上洇开暗痕。

表姐踩着雪地靴从宝马X5下来时，许明阳正用袖子擦拭罐口。"哟，

咱们许大才子这是带了多少土特产啊？"她举起手机，闪光灯在寒风中亮得刺眼，

"正好拍给家族群看看，985高材生多会持家。"家族年会在万豪酒店顶楼旋转餐厅。

水晶吊灯把每个人的礼物照得珠光宝气：大伯送的是茅台生肖酒，二姑夫拎着燕窝礼盒，

连刚工作的表弟都准备了智能***仪。许明阳的陶罐放在红木茶几上，像块突兀的补丁。

"要我说现在的大学生，还不如早点去工地搬砖。"二姑用镶钻的指甲敲着罐子，

"看看小凯，初中毕业跟人搞装修，现在都开上奥迪了。"笑声像冰碴子扎进耳膜，

许明阳盯着落地窗外翻涌的云海，喉结动了动。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许明阳骑着二手电动车冲进雨幕时，后座的保温箱里装着最后三单外卖。

紫金大厦A座36层的玻璃幕墙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电梯停运的提示灯像只血红的眼睛。

当他浑身滴水出现在3608室门口，醉倒在文件堆里的女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什么...为什么所有数据都达标还是拿不到融资..."浓重的酒气混着迪奥真我香水味，

许明阳看见她胸牌上印着"启明创投 执行副总 林雪薇"。

智能分拣机的警报声在凌晨三点响起。许明阳从成堆的泡面碗里抬头，

代码在屏幕上流淌成绿色星河。仓库铁皮屋顶漏进的月光，

照着墙上的手绘地图——那是他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十七个老旧社区，

每个圆圈里都标注着王婶蔬菜店、李叔肉铺这样的名字。"温度传感器还要再校准0.5度。

"他裹紧起球的旧毛衣，哈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成冰晶。脚边取暖的小太阳忽明忽暗，

投在墙上的影子时而像困兽，时而如展翅的鹰。三年后的立冬，

国际会展中心签到处排起长龙。许明阳松开深灰色羊绒大衣的腰带，

露出里面靛青色的高定西装。电子屏突然切换画面，他年少时护着陶罐的狼狈照片，

与此刻接受央视采访的画面并置，标题是"从寒门到独角兽：明阳优选的破局之路"。

"许总！"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舅攥着皱巴巴的合作社账本，

袖口还沾着饲料厂的玉米碎屑，

"听说你们在找有机农产品供应商..."许明阳瞥见母亲在休息室门口抹眼泪，

她脚上的老北京布鞋还是三年前的那双。智能冷链监控屏在凌晨两点三十七分变成血红。

许明阳抓起大衣冲出总裁办时，玻璃幕墙外正飘着今冬第一场雪。

十年前那个护着陶罐的穷学生绝不会想到，

有朝日夜监视着从漠河到三亚的六千个温度传感器。"徐家汇仓的松茸全部失温。

"CTO赵岩的声音在电梯里发颤，"日本客户要求十倍赔偿，

山本社长正在成田机场暴跳如雷。"许明阳的指节叩击着楼层按键，

金属碰撞声像当年暴雨夜攀爬消防楼梯的节奏。"查运输车编号末位是奇数的司机，

每人最近三个月的体检报告。"他忽然停在36层按钮前，

"让公关部准备松茸刺身摆盘教程，配上云南傈僳族采菌纪录片。

"林雪薇的香水味里混进了消毒水气息。当许明阳推开VIP病房门，

看见她正用缠着纱布的手翻阅并购协议。床头柜上的郁金香插在矿泉水瓶里，

与华尔街日报头版的"明阳优选IPO倒计时"标题相映成趣。

"冷链车温控系统被植入蠕虫病毒。"她撕开止痛贴的动作像在拆定时炸弹，

"高盛的人今早问我，要不要提前启动对赌协议。

"许明阳的目光扫过她锁骨处的梵克雅宝项链——那朵四叶草在监控死角消失了十七分钟。

他摸出手机发送加密邮件，锁屏画面还是当年摔坏的电动车仪表盘。

家族微信群突然炸开九十九条消息。大舅跪在结霜的菜地里举着身份证***，

身后是成片腐烂的有机白菜。"明阳啊，合作社三百户乡亲就指望你了！

"语音条里的哭腔震得茶几上的陶土罐嗡嗡作响。许明阳点开高清卫星图，

大舅的种植基地东侧赫然矗立着新建的化工厂。他拨通环保局长电话时，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像极了母亲连夜熏腊肉时飘落的松枝灰。"许总，查到了！"赵岩撞开会议室门的瞬间，

智能大屏突然播放起三年前的旧视频。画面里许明阳蜷缩在仓库吃泡面，

而此刻的直播镜头正对着纳斯达克敲钟现场。黑客留下的死亡倒计时在归零刹那变成烟花。

所有冷链车的温控系统自动播放起傈僳族山歌，失温的松茸在重新校准的湿度中舒展菌褶。

山本社长发来和牛礼盒时，许明阳正把化工厂排污证据塞进大舅的饲料袋。

"你早知道林雪薇的项链里有微型摄像机。"赵岩盯着修复的监控录像，

"为什么还让她参加路演？"许明阳转动着陶土罐，

油渍在罐底凝成奇异纹路："记得暴雨夜她醉醺醺说的融资数据吗？

"罐口突然掉出半张泛黄的松枝熏制配方，

背面是用圆珠笔写的算法模型——正是冷链AI的核心代码。急诊室的红灯亮起时，

许明阳摸到大衣内袋的抗抑郁药瓶。林雪薇的病历单从皱褶处展开，

诊断栏"双相情感障碍"的字样被泪痕晕染。他想起那夜她醉倒时攥着的财务报表，

小数点后的数字与今天被做空的股票代码惊人吻合。家族群又弹出表姐的婚礼请柬，

定位在当年羞辱过他的万豪酒店。许明阳按下语音键："记得留个儿童座椅位置。

"窗外雪停了，母亲寄来的新棉鞋静静躺在智能助老项目的蓝图上。基因检测报告，

从牛皮纸袋滑出的瞬间，许明阳听见ICU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林雪薇的线粒体序列与母亲熏腊肉用的松枝基因库，竟有82.3%的重合率。

他攥紧胸口的玉观音——这是父亲矿难那年唯一留下的遗物，此刻突然烫得惊人。"许总，

婚车到了。"秘书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表姐的玛莎拉蒂花车队正经过当年他摔跤的结冰路面，无人机航拍画面里，

许明阳亲手设计的智能路灯在积雪中铺就银河。婚礼进行曲突然变调。

当许明阳抱着陶罐走进宴会厅，LED穹顶开始播放他七岁时的家庭录像。

画面里父亲举着自制冷藏箱，箱体贴着"蔬菜保鲜专利"的毛笔字，

而背景音是表姐父亲尖锐的嘲笑："读那么多书还不如多养两头猪！

""表弟的红包怕是塞的优惠券吧？"表姐戴着蒂芙尼蓝钻的手伸过来，

指甲油和当年敲击陶罐的镶钻指甲同色号。许明阳按下陶罐底部的松脂凸起，

全息投影突然炸开——二十年前专利局回执单的电子存档，正悬浮在香槟塔上方。

山本社长的和牛刀突然停顿。在米其林厨师的直播镜头下，他剖开的松茸里藏着微型芯片。

许明阳从容地蘸取酱油："尝尝我们傈僳族的数字酱料。"芯片接触舌面的刹那，

冷链车被篡改的数据流竟开始逆向溯源。林雪薇就是在这时闯进来的。

她病号服下穿着许母缝制的棉鞋，掌心的抗抑郁药瓶装着微型信号屏蔽器。

"对赌协议的关键在..."她突然栽倒，药丸滚落在许明阳脚边，

刻着与陶罐底部相同的螺旋纹路。化工厂排污管道的爆破声与礼炮同时响起。

大舅发来的监控视频里，许明阳安放的微型机器人正吐出蓝色火焰。

当年母亲熏腊肉的松枝灰成分，与此刻净化水质的纳米催化剂显示相同分子结构。

"原来你早就知道！"表姐撕破婚纱露出里面的孕妇装，

"当年冷链车病毒..."她突然噤声，惊恐地看着许明阳擦拭陶罐。

智能助老项目的警报突然响起，定位显示许母正在老家后山移植最后一片野生松林。

许明阳在掌声中走上致辞台。他解开高定西装，

露出内衬的补丁——正是当年被腊肉油渍浸染的牛仔夹克。"让我们为新人送上特别贺礼。

"大屏切换至纳斯达克实时股价，明阳优选的K线图突然爆发出松针状的绿色脉冲。

当所有人低头抢购新股时，许明阳捡起林雪薇掉落的药瓶。瓶身倒影中，

表姐父亲正在宴会厅角落拨通某个国际长途，口型分明在说："启动量子计算攻击。

"后半夜的急诊室走廊，许明阳用陶罐接住窗外的月光。松脂在罐底凝结的纹路，

与林雪薇的脑部CT片重叠成奇异图谱。值班医生胸牌的反光里，

"陈明德"三个字正是当年母亲白内障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名。母亲突然发来松林的全息影像，

每棵树年轮都闪烁着二进制代码。

许明阳在呼吸机警报声中笑起来——原来父亲设计的冷藏箱夹层里，

藏着用松脂写就的量子纠错算法。量子计算机的蓝光，刺破数据中心穹顶时，

许明阳正在拆解母亲寄来的松木盒。盒底那件打满补丁的旧毛衣，

突然发出与冷却系统共振的嗡鸣。他扯开毛线，

父亲用松枝炭写的公式正在吞噬量子比特的纠缠态。"攻击源在慕尼黑！

"赵岩的吼声混着德语频道的警报传来。全息地图上，

当年许明阳骑电动车摔跤的结冰路面坐标，正疯狂闪烁成德国工业园的经纬度。

林雪薇的脑电波突然介入云端。当ECMO导管开始传输神经信号，

纳斯达克大屏上的K线自动绘制出松针脉络。许明阳把陶罐扣在量子计算机接口，

罐底松脂纹路竟与林雪薇的杏仁核激活区完全重叠。"许总，冷链车集体叛逃！

"控制室炸开警报。五百辆自动驾驶冷藏车冲破围栏，

车顶的冰霜在月光下泛着和当年化工厂排污相同的幽蓝。

许明阳却轻笑出声——那些车辆正沿着父亲专利图纸上的测试路线飞驰。

表姐的孕检报告在此时曝光。B超影像里，胎儿手握的脐带缠绕成DNA双螺旋，

而羊水成分检测显示与林雪薇的抗抑郁药高度同源。家族群突然涌入二十年前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