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言语试探
锦衣嘴角微一撇,双肩跟着松垮下来。
眸光一甩,她又盈盈对着素衣笑道:“姐姐的母亲是正室,我娘也扶了正,可姐姐为嫡我却为庶,虽则祖母和父亲都不待见我俩,但姐姐的外祖家是富商,嫡母也给姐姐留下了几世享用不尽的富贵,打小姐姐穿的戴的哪样不比我好?”
“我自是对姐姐印象深刻,幼时无知,背地里还恨过姐姐,偷偷绞过姐姐的衣裳,姐姐不会记恨我吧?”
素衣本不欲搭理她,又恐她疑心自己也重生了,看着笑靥如花的锦衣,淡声道:“我身为嫡女,自不会和你一个小娘养的计较,又何谈记恨?”
锦衣的娘姜氏,是光禄寺一个从八品主簿家的庶女,晚素衣的母亲一年入府为妾,姜氏被扶正时锦衣己三岁,按大颂律法仍为庶女。
出身大学士府的祖母既不喜商户女生的素衣,也不喜小门户庶女生的锦衣,她俩都不得祖母喜爱,年岁又相近,幼时倒常在一处玩耍,偶起争执素衣也曾说过她是小娘养的。
锦衣垮了脸,她挑起厢帘往外看着,马车快行至鲁国公府大门前时她忽道:“鲁国公府到了,姐姐,你在江陵可曾听说过鲁国公府的事?”
素衣侧目,视线掠过鲁国公府门前的石狮,镶嵌着黄铜门钉的大门,心上似落了花针,不疼却令她心悸不己。
前世,父亲原本为她定下的亲事是七品言官之子,不想春日宴上鲁国公夫人放着诸多世家女不选,偏生看中背负有灾星之名的她,其目的不过是她背后的江陵祈府。
江陵富庶,人杰地灵,她外祖母当年嫁女入长安,据闻十里红妆一眼望不到头,很是轰动。
素衣暗掐指尖,逼退如潮的思绪,容色平和地道:“偶听得前来上香之人几句市井之言,他们府上出了皇妃和王妃,府里的大公子又得了世子的封号,这般显赫岂能无人提及,自是听过一二。”
眉尖一蹙,素衣又看向她道:“你一闺阁女子,不该无端说这些,且你好赖是府上的二姑娘,更不该一人独自外出,连个婢女都没带,如此少教也是世间少有。”
锦衣好似并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语,一双眸子仍只管在她面上打转,“原是带了的,今儿是徐府老太太过寿,母亲带了我去,好不易出趟门想着早些时候母亲曾问过我,是否还记得嫡姐?
道姐姐己启程返长安,我因记得姐姐这才偷溜出来,想着兴许能撞上姐姐,果然,可不叫我撞上了。”
素衣乘坐的是永平伯府的马车,赶车的把式也是伯府的,后面还跟着两辆装饰华贵有着江陵祈府标识的马车,锦衣自是一眼认出。
“你自己不尊重不打紧,可若传出口舌带累全族姑娘家的名誉,岂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我兄长,错了,是奴婢兄长。”
和初雪头挨头,挤在左侧车厢往外观望的应月扭过头,“奴婢兄长活着时也常这般说,女儿家不要独自在外瞎跑,奴婢便不服,男子哪里都去得,为何偏女儿家去不得?”
“就你话多,仔细闻妈妈又数落你。”
初雪在应月额头戳了一指道。
闻妈妈是素衣的乳娘,因嫌应月闹腾,叽叽喳喳话太多,又常说些颠三倒西不着边际之言,她便索性一人乘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落个耳根清静。
她嫌应月话多,应月也怕她唠叨,听初雪提到闻妈妈她立时闭嘴,又和初雪头挨头往外看去。
初雪前世溺毙在鲁国公府后院的池塘水榭里,素衣不相信她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跌落,可那会她正孕吐得厉害,每天吐得天昏地暗,等她身体状况好点己经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她估摸着初雪多半是撞破什么事才被灭口,她心上似被钝刀拉过,生疼生疼。
担心被锦衣瞧出端倪,素衣也转眸朝外看去。
长安街上异常繁华,因近二十年来无有大的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商贸流通,街头巷尾不时能看到着装各异的异域人氏,多是胡人和西凉国人。
马车不紧不慢沿长安街往前行着,马蹄下的青石砖密密匝匝,像极商贩手中算盘上的珠串儿,漫不经心敲打着世间的斤两。
锦衣兴致缺缺的不再吱声,一番试探下来,她初步断定素衣没有自己的好命能获重生,原本她就不该命绝,都是素衣这***,她不自觉摸摸颈部。
素衣看似望着马车外的光景,余光却将锦衣这一举动尽收眼底,锦衣实在算不得聪慧,凡事皆由着自己性子,喜怒都浮于面上,又易冲动,可偏生这样的性子往往令人不大设防,她一切随性而发,让人永远无法预测她下一步会行何等癫狂之举。
街道上有孩童追逐着跑过,素衣心口一紧,不由又想起她那未能出世的孩儿,想起前世婢女来报,世子喝醉宿在“兰馨苑”的厢房里,夫人传话让她前去将世子带回。
兰馨苑是豫王妃出阁前的闺房,那日她带上自己婢女去寻他,不想进到厢房婢女手中灯笼灭了,借着月色她瞧见世子敞着衣襟在榻上喘着粗气,似是万般难受。
她上前探他额头,却被他一把拉到床上,仅那一次她便珠胎暗结,至于孩儿的爹爹......素衣不敢再想,这一世,她定要将世子挫骨扬灰!
似他那般阴毒之人不知对锦衣有着几分真心?
亦不知锦衣几时同他有了款曲?
是了,徐府。
锦衣同徐府的庶女多有来往,徐府早先也是伯爵,后因祖上闹出过妾生子先于嫡子女出生的丑闻被降爵罚金,姜氏本出自小门小户,又是由妾扶正而非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经继室,她能往来的也多是比伯府门槛低的人家。
徐府的嫡次子同国公府的世子臭味相投,姜氏常带着锦衣去徐府走动,原来是这般。
既然他二人彼此有情,她偏不成全,她倒要看看,他们情有多坚,来日会不会为了活命相互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