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每晚被母亲锁在衣柜里惩罚。十年后，他成了这座城市最完美的心理医生。
每个走进他诊室的病人，都会在催眠中说出最深处的秘密。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孩来看诊，
她的童年病历上写着他母亲的名字。“医生，我梦见有人被关在衣柜里哭。
”他手中的钢笔第一次微微颤抖。序1 ：相识诊室的门合拢，
发出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咔哒”声，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杂音隔绝。
沈述白指间那支沉稳的Montblanc Meisterstück钢笔，
在昂贵的病历本封面上轻轻一点，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他抬起眼，
看向刚刚坐在对面扶手椅里的年轻女人。“林晚星。”他念出这个名字，声线是惯有的，
经过精密计算的温和，像被体温熨贴过的丝绸，不会过冷让人退缩，也不会过热引人遐想。
“沈医生。”她点了点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节有些泛白。她的目光有些游离，
不太敢长时间与他对视，像受惊后试图藏匿的小动物。诊室里只剩下他们。
隔音极好的墙壁吸走了所有回声，空气里是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薰，雪松与淡淡的焚香，
据说能让人宁神。光线从他左侧身后的大落地窗透进来，
被百叶窗精细地切割成明暗相间的条状，他整个人恰好坐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
一半面容清晰冷静，一半隐在暗处，看不真切。“放松，林小姐。这里很安全。
”他微微后靠，身体语言舒展而富有耐心，每一个角度都经过千锤百炼，
能最大程度降低来访者的戒备，“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困扰着你吗？
”林晚星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我……最近总是睡不好。
反复做同一个梦。”“什么样的梦？”她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触碰那段记忆：“一个衣柜……很旧，很深……里面很黑，
我听见……有人在里面哭。是个小孩，哭得很压抑，很绝望……”沈述白握着钢笔的手，
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笔尖在纸面上方悬停，只有零点几秒。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连最细微的肌肉牵动都没有，依旧是那副全神贯注的倾听姿态。“能描述得更具体些吗？
衣柜的样子，或者……哭声给你的感觉。”“看不清……衣柜好像很大，又好像很小，
压得人喘不过气……”她努力回忆着，眉头痛苦地蹙起，“那哭声……听着心口发闷，
很难过……有时候，
好像还有别的声音……像是……锁扣‘咔哒’一下合上的声音……”“咔哒”。
极其轻微的一个拟声词。沈述白胸腔里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骤然停止供血。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从脊椎骨的缝隙里急速窜起，直冲头顶。
他维持着倾听的姿势，甚至连嘴角那抹象征性的、极淡的温和弧度都没有改变。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昂贵西裤覆盖下的大腿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指腹下的钢笔，
那冰冷的金属笔夹，似乎正汲取着他体内的温度。他的童年，在一个类似的声音里，
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白日里必须维持的、战战兢兢的“正常”，另一半，是漫漫长夜里，
无边无际的、充斥着霉味和绝望的黑暗。
那个衣柜……他几乎是凭借着一套嵌入骨髓的、应对危机的本能，控制住了自己。
呼吸的频率没有乱，眼神没有闪烁，甚至连搭在扶手上的左手，指尖都保持着松弛的状态。
“这个梦，持续多久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异样，
依旧是那把能诱使人卸下心防的好嗓子。“大概……一个多月了。最近越来越频繁。
”林晚星的声音带着疲惫。沈述白点了点头，笔尖终于落下，在空白的病历页上划下第一笔。
墨迹流畅，没有丝毫颤抖。“听起来确实令人困扰。频繁的噩梦会影响白天的精神状态。
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从你的童年经历开始探索，梦境往往是潜意识的投射。
”他例行公事般地问道，一边在纸上写下日期和她的名字，笔迹一如既往的冷静克制。
“童年时期，家里有过类似的家具吗？或者，
有没有经历过让你感到类似压抑、被封闭的事件？”林晚星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艰难地搜寻记忆。“我不记得家里有那样的衣柜……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
我是单亲家庭，跟着爸爸长大。他……对我很好。
”沈述白适时地露出一个表示理解和鼓励的浅笑。“好的。那么，在开始正式的治疗前，
我们需要建立一份详细的档案。包括你的家族病史，一些过往的医疗记录。”他边说，
边从旁边拿起一个平板电脑，调出标准化的电子表格，递到她面前，“如果方便的话，
可以填一下这份预诊表格。有些内容可能涉及隐私，你可以选择填写与否。
”这是他惯用的程序。数字化信息，更便于他“工作”。“好的，谢谢医生。
”林晚星接过平板，低头开始认真地填写。诊室里恢复了寂静，
只有她指尖轻触屏幕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被隔绝后显得遥远模糊的城市嗡鸣。
沈述白的目光，似乎落在窗外的某一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他的大脑正在以远超平常的速度运转，分析着那个“衣柜”和“哭声”的梦，
分析着她“单亲家庭”的背景，
分析着她提到母亲早逝时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异样。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碰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星填好了表格，将平板递还给他。
“沈医生，我填好了。”沈述白接过，唇角维持着那抹温和的弧度，
目光落在屏幕上的信息栏。姓名：林晚星。年龄：24岁。联系方式……他的视线向下扫。
直系亲属疾病史……母亲：林秋月。
已故死因：意外他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半秒。林秋月。一个常见的，
普通的女性的名字。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紧跟着的，
需要填写的“曾就诊医疗机构及大致时间”这一栏。林晚星在下面填写着：6-7岁期间，
曾于“安心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过短期儿童心理辅导。安心社区。沈述白的呼吸，
在这一刹那，真正地、彻底地停滞了。那个他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每一个角落，
每一块墙皮剥落形状的地方。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童年噩梦的地方。他的指尖冰凉。
目光死死钉在下一行，那行关于“主治医师或对接人员”的填写处。那里，
清晰地写着一个名字。一个刻在他灵魂最黑暗深处，腐烂发臭，连同那衣柜里的霉味一起，
构成他所有痛苦源头的名字——赵秀云。他的母亲。白底黑字。像一道猝不及防劈下的闪电，
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将他精心构筑多年的世界，瞬间撕裂开一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缺口。
钢笔从他指间滑落。“啪——”一声清脆的、近乎刺耳的声响，打破了诊室死寂的完美。
那支象征着冷静、掌控与权威的Montblanc Meisterstück，第一次，
不受控制地，掉落在了光洁如镜的深色实木地板上。滚动的笔身，停在了林晚星的脚边。
她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笔，又抬头看向沈述白。
他脸上的那种永恒的、仿佛面具般的温和，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虽然极其短暂，
虽然他只是立刻弯下腰，动作略显急促地将笔捡起，重新握回手中，握得指节泛白。
但他眼底深处，
那瞬间掀起的、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被触及最阴暗禁忌的暴戾的惊涛骇浪，
却没有完全平息。他抬起眼，看向林晚星。那双总是蕴含着引导性温柔的眼睛，
此刻深处是冷的，是沉的，
是带着一种近乎解剖般的审视与……一丝极难察觉的、混乱的杀机。
林晚星被他这一眼看得微微一颤。“沈医生……您……没事吧？”她小声问，
带着真切的疑惑和一丝不安。沈述白没有立刻回答。窗外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
一片云遮住了太阳。诊室里，雪松与焚香的味道依旧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此刻却仿佛掺杂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遥远过去的，陈旧衣柜里的……腐败气息。
他看着她，这个做着关于衣柜和哭声的噩梦的年轻女人，这个童年时期，
曾被他那位“天使般善良、致力于儿童心理健康”的母亲——赵秀云医生，
“辅导”过的女人。他的嘴角，非常非常缓慢地，重新勾起了一点弧度。这一次，那弧度里，
没有任何温暖的成分。像冰原上裂开的一道缝隙，深不见底，寒气森森。“我没事。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丝，磨去了那些精心打磨过的柔和，
露出底下一点冰冷的质地，“只是，林小姐……”他的目光锁住她，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
抵住了她的灵魂。“你的梦，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序2：有趣沈述白的话音在过分安静的诊室里落下，像一滴冰水坠入滚油，
激起无声的爆裂。林晚星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料，指节绷得发白。
她看着对面的医生，那双总是温和引导她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
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脊背窜上一股寒意。“有……有趣？
”她重复着这个奇怪的用词，声音干涩。沈述白没有直接回答。他弯腰，
动作缓慢地将那支掉落的钢笔拾起，指腹用力擦过笔杆，仿佛要拭去什么不洁之物。
当他重新直起身，脸上那丝诡异的弧度已经平复，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甚，
像覆盖了一层薄冰。“潜意识是座迷宫，林小姐。看似毫无关联的符号，
往往指向被遗忘的真相。”他的语调平稳，听不出波澜，目光却依旧焦着在她脸上，
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你确定，你对‘安心社区’，对赵秀云医生……没有任何记忆？
”林晚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努力在记忆的废墟里搜寻。“我……那时候太小了。
只记得妈妈去世后，爸爸很难过，
带我去过一个地方……说是有医生阿姨可以陪我说话……其他的，真的很模糊。”她顿了顿，
眉头紧锁，似乎在抵抗某种不适，“只记得……那个医生阿姨身上，
有种很浓的……消毒水味道，还有点……甜腻腻的香气，闻久了头晕。”消毒水。甜腻。
沈述白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缝隙，暗流涌动。那是赵秀云惯用的手法，
用浓烈的气味掩盖更深层的东西。他母亲的“诊疗”，从来都不只是“谈话”那么简单。
“头晕。”他轻轻重复，像在品味这个词，“除了头晕，还有其他感觉吗？比如，害怕？
或者……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晚星的眼神更加迷茫，还带着一丝被强行挖掘的痛苦。
“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沈医生，我的梦，和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有关系吗？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一个能将这一切不安归咎于普通心理压力的解释。沈述白凝视着她。这个女孩，
像是不小心闯入他精心布置的蛛网的飞蛾，翅膀上还沾染着他过去那摊污秽烂泥的气息。
她是赵秀云的“病人”之一。那个外表光鲜，被誉为社区儿童心理天使的女人，
背地里……他握着钢笔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衣柜的阴影，
母亲那张在昏暗灯光下扭曲的脸，锁扣合上的“咔哒”声……无数个被囚禁的夜晚，
那窒息般的黑暗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理智的堤坝。而眼前这个女人，她梦到了衣柜。
梦到了哭声。是巧合？还是赵秀云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某种……烙印？或者说，
她是命运送来的……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揭开那层华丽裹尸布，
让赵秀云和他自己一起腐烂的真相，重见天日的机会？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
既是毁灭的冲动，也是……一种扭曲的好奇。他想知道，赵秀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想知道，这个看起来脆弱却带着某种韧性的女人，能承受多少。“关系很大，林晚星。
”他第一次省略了“小姐”这个称呼，声音低沉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的亲密感，“你的梦境，很可能不是凭空产生。
它或许是你被压抑的童年创伤，试图在向你发出信号。”他微微前倾身体，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木质香薰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干净的须后水味道，
本该是令人安心的，此刻却因他眼神里的专注而变得具有压迫感。
“我们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比如……催眠。”他吐出这个词，观察着她的反应，
“只有在足够放松和信任的状态下，潜意识的大门才会真正敞开。你愿意信任我吗，林晚星？
愿意让我帮你，找到那个在衣柜里哭泣的孩子吗？”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既是诱惑，
也是试探。林晚星怔住了。催眠？信任？她看着沈述白，这个男人英俊、专业，
是这座城市最负盛名的心理医生，可此刻，
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他像是在抛出救生索，
但那绳索的另一端，似乎通向更深的迷雾，甚至……深渊。她想起了那些无法安睡的夜晚，
衣柜里那令人心碎的哭声，还有醒来后久久不散的窒息感。她太想摆脱这一切了。
内心的挣扎在她脸上清晰地浮现。最终，对安宁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
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愿意试试。沈医生，
请您帮我。”沈述白笑了。这一次，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和隐藏在平静之下，即将开始一场危险游戏的兴奋。“很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调整了一下百叶窗的角度，让室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柔和朦胧。“那么，我们下次见面，
就开始第一次催眠引导。现在，你可以先放松一下，
试着回忆任何与童年、与母亲相关的碎片，无论多么微小……”他背对着她，
望着楼下如织的车流和渺小的人群，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赵秀云的“病人”。一柜的哭声。
这场诊疗，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医患关系。这是他沈述白的猎场。而他，既是猎人，
也可能……是最终一同坠入陷阱的猎物。他需要知道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序3：走进第二次会面，在三天后的下午。林晚星走进诊室时，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
眼下的淡青色阴影连粉底都有些遮掩不住。她像一株缺水的植物，带着一种蔫蔫的疲惫。
“还是没有睡好？”沈述白示意她坐下，声音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看起来比西装革履时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一丝温和。“嗯。
”林晚星低低应了一声，蜷进那张宽大的扶手椅里，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梦更清楚了……我好像……能感觉到衣柜木板的那种粗糙……”沈述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恐惧、困惑，以及一种深切的无力感，正是进行深度引导的最佳状态。他没有急于提起催眠，
而是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试着描述一下那种感觉，不仅仅是触觉，还有温度，气味，
任何你能捕捉到的细节。”林晚星捧着水杯，指尖传来的温热让她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很凉……木头有点潮，带着一股……霉味，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腥，又有点甜……”她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起来，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霉味。腥甜。沈述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那是他童年衣柜里永恒的气味，混合着木材受潮的腐朽、他恐惧的汗水，
有时……还有血和泪水的咸腥。赵秀云偶尔会在衣柜里喷洒那种甜腻的空气清新剂，
试图掩盖，却只让气味变得更加诡异难闻。“没关系，不喜欢我们就先离开那里。
”他立刻引导，声音平稳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现在，感受一下你手中的杯子，
它是温暖的，光滑的。你正安全地坐在这里，在我的诊室里。”林晚星依言做了几个深呼吸，
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你看，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感受。”沈述白的声音放得更缓，
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韵律，“当我们进行催眠时，你同样拥有这种控制力。你只是允许自己，
在安全的引导下，去探索那些被遗忘的角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确保你不会受到任何真正的伤害。”他看着她眼中逐渐积聚起的、微弱的信任，
继续铺垫：“催眠不是失去意识，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清醒。你会比平时更敏锐，
更能捕捉到潜意识想要告诉你的信息。比如，那个哭泣的孩子……他或许很想告诉你些什么。
”“他……很害怕。”林晚星喃喃道，目光有些失焦。“是的，他害怕。但他信任你，
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沈述白巧妙地建立着连接，“我们也需要信任他，倾听他。
你愿意帮助他吗？也帮助你自己？”沉默在诊室里蔓延。窗外的光线偏移，
将沈述白一半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许久，林晚星终于点了点头，
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愿意。沈医生，我们开始吧。”“很好。
”沈述白站起身，走到门边，确认反锁装置已经扣上，发出轻微的“咯哒”声。
这声音让他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他调整了室内灯光，
只留下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让房间陷入一种适合深度放松的昏昧。他回到座位，
拿起一个精致的、闪烁着柔和金属光泽的摆锤。“现在，找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坐好，
可以完全靠在椅背上……对，就是这样。”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引导力量，
轻闭上眼睛……将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你的呼吸上……感受气息的进入和离开……每一次呼吸，
都让你更加放松……”他的指令清晰而缓慢，配合着摆锤规律性的、小幅度的摆动。
“你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的力气正在慢慢流失……你感到非常安全，
非常平静……”林晚星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松开了力道，指尖自然下垂。
沈述白观察着她的生理迹象——肌肉松弛度的变化，呼吸频率的降低，
眼动变得缓慢——确认她已经进入了浅度催眠状态。他放下了摆锤。是时候了。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飘渺，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直接叩击潜意识的大门。
“林晚星……现在，我想邀请你回到那个让你感到不安的地方……不是梦里的衣柜，
而是更早之前……在你小时候，大概六、七岁的时候……你跟着爸爸，
第一次走进‘安心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他看到林晚星的眉头微微蹙起，
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
”“……白……白色的墙……有点旧……”她的声音变得像梦呓，缓慢，带着不确定，
“灯……很亮……刺眼……”“很好。你走在走廊上……然后，
你进入了一个房间……那是赵秀云医生的诊室……描述它。”长时间的沉默。
林晚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仿佛在抵抗什么。“有……有花香……”她终于开口，
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厌恶，“……不好闻……假的……”假的花香。
沈述白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赵秀云惯用的伎俩，用廉价的香薰试图营造温馨感，
却只显得虚伪。“房间里还有别人吗？
”“……有……一个阿姨……”林晚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在笑……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笑……”沈述白的指尖掐进了掌心。是的，
赵秀云总是那样笑，嘴角上扬，眼神却像冰冷的玻璃珠。“她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追问，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紧绷。
“她……给我糖……红色的……亮晶晶的糖……”林晚星的声音开始发抖，
“她说……吃了糖……才是好孩子……才会……忘记难过的事情……”糖。
沈述白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记得那种糖。亮红色的，水果硬糖，甜得发腻。
赵秀云也会在他“不听话”、“需要纠正”之后，塞一颗到他嘴里。糖衣融化后，
是掩盖在甜味之下的、细微的苦涩。那不是普通的糖。“然后呢？”他的声音几乎有些嘶哑，
“吃了糖之后，你感觉怎么样？”“头晕……想睡觉……”林晚星的语速加快，透出恐惧，
“她……她带我去了……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更小……更暗……”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沈述白的心脏狂跳起来。赵秀云对外的诊室只是幌子，里面那个不为人知的小房间，
才是她进行“真正治疗”的地方！那个他被迫度过无数个小时的地方！“描述那个房间！
林晚星，仔细看！”他命令道，失去了部分冷静。
“……有……一张小椅子……黑色的……皮带……”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图画……彩色的……但是……画得很奇怪……像……像眼睛……很多眼睛……”黑色的椅子。
皮带。奇怪的图画。沈述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些“眼镜”，
是赵秀云用来进行视觉暗示和恐惧强化的工具！“她让你坐在椅子上？”他逼问。
“……嗯……”林晚星开始啜泣，身体蜷缩起来，
“……绑住……动不了……她说……要帮我……把不好的记忆……锁起来……”锁起来！
如同惊雷炸响在沈述白的脑海！“怎么锁？用什么锁？！”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俯身靠近她，声音压抑着巨大的、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林晚星被他突然逼近的气息和严厉的语气吓到，在催眠状态下剧烈地挣扎起来，
眼泪汹涌而出。
……那是一个……神奇的柜子……把害怕……放进去……就……不会哭了……”她语无伦次，
陷入极大的痛苦中，“……可是……柜子里……好黑……好冷……有人在哭……是我在哭吗？
！是我吗？！”神奇的柜子！视觉暗示！感官扭曲！赵秀云！你这个恶魔！你不仅对我！
你对这些无辜的孩子……也用了同样的手段！你用催眠和暗示，
将恐惧和痛苦“锁”进他们的潜意识，扭曲他们的感知，让他们在多年后，
依然被这些伪装的“噩梦”所折磨！那个衣柜的梦，根本不是林晚星自己的记忆！
是赵秀云强行植入她脑中的恐惧象征！是扭曲后的、属于他沈述白的童年地狱的投射！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扭曲的、找到同类的痛苦攫住了他。他看着在椅子上痛苦哭泣的林晚星，
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黑暗中无助颤抖的自己。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指尖却在半空中僵硬。就在这时，陷入催眠混乱的林晚星，
突然用一种极其恐惧的、破碎的音调，
…他在看着我……他……他的眼睛……好悲伤……他在……在衣柜里……”沈述白如遭雷击，
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男孩？在赵秀云的“治疗”房间里？
在……衣柜里？！那个男孩……是谁？！是他吗？！难道林晚星……在那个时候……见过他？
！序4： 男孩“男孩？”沈述白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嘶哑。
他稳住撞在茶几上有些踉跄的身体，目光死死锁住催眠椅上蜷缩哭泣的林晚星。
“什么样的男孩？看清楚！”他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甚至忘记维持催眠引导应有的温和节奏。林晚星在深度催眠状态下被这严厉的语气惊扰，
呜咽着，身体抖得更厉害，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暗……柜子缝里……只有一双眼睛……很黑……他在哭……没有声音……”没有声音的哭泣。
沈述白太熟悉了。在赵秀云的“规则”里，发出声音会招致更可怕的后果。
他必须像死人一样安静。“他在哪里？柜子里？赵秀云把他关在柜子里？”沈述白追问，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他需要确认，迫切地需要。那个被困在阴暗角落的男孩，
是仅仅存在于林晚星被篡改扭曲的记忆里，还是……真的就是他？
“阿姨……阿姨让他进去的……说他……需要‘冷静’……”林晚星断断续续地，
像一台接收不良的收音机，播放着遥远过去的碎片，
说……不听话的孩子……都要待在……黑暗里……”轰——沈述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耳边嗡嗡作响。“不听话的孩子都要待在黑暗里”。这是赵秀云的口头禅。是他的梦魇。
所以，林晚星看到的，不是幻觉，不是植入的虚假符号。她真的在那里，
在那个充斥着虚假花香和实质恐惧的诊室里，透过里间门缝，或者别的什么缝隙，
看到了那个被囚禁在柜子里的——他！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
在那样不堪的、赤裸裸的屈辱和痛苦里。一种被窥视、被暴露的羞耻感混合着巨大的愤怒，
几乎要将他吞噬。但紧接着，另一种更复杂、更阴暗的情绪翻涌上来——一种扭曲的联结感。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赵秀云，竟然还有另一个人，亲眼见证过他最不堪的过去。
不是通过他扭曲的叙述，而是通过她自己的眼睛。这个认知让他战栗。他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重新蹲下身，与蜷缩在椅子上的林晚星平视。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诡异的、试图安抚却又渗透着寒气的温柔。“晚星，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与占有，
“看着那个男孩……告诉我，你当时……感觉怎么样？”他需要知道。需要知道当年幼的她，
看到那个柜子里的男孩时，是什么反应。是恐惧？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
林晚星在他的引导下，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泪水依旧不停地滑落。
……我怕……那个阿姨……也把我关进去……但是……他看起来……好可怜……”她抽噎着，
“我想……帮帮他……可是……我动不了……阿姨看着我……”想帮帮他。简单的四个字，
像一颗微小的火星，猝不及防地溅落在沈述白冰封多年的心湖上，
激起一圈几乎微不可察的涟漪。可怜。想帮他。在那个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或者将他视为赵秀云“问题儿子”的环境里，
在那个连他自己都逐渐认同了“不听话就该被关起来”的扭曲规则的地狱里，
竟然有一个小女孩，在害怕之余，觉得他“可怜”，甚至……想帮他。尽管她无能为力。
但这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善意，穿过近二十年的时光，在此刻，以这种离奇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