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林晚的灵堂搭在老宅的堂屋里，己经是第三天了。
白幡从房梁垂到地面，被穿堂风卷得簌簌响，像谁在暗处轻轻哭。
供桌上的白烛烧得只剩半截，烛泪堆在铜烛台上，黑黢黢的，像凝固的血。
我跪在蒲团上，手指反复摩挲着灵前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妹妹扎着高马尾，笑起来嘴角有个小梨涡，手里还举着刚摘的野蔷薇，那是她投河前一周，跟我去后山玩时拍的。
“晚晚，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声音发哑，喉咙里像卡着砂纸，三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得发疼，可更疼的是心口那块，一想到妹妹冰冷的身体泡在河水里，我就忍不住发抖。
娘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妹妹生前穿的蓝布衫，指节都泛了白。
爹……自从妹妹走后，他就没敢进过灵堂，大概是躲在哪个酒馆里，用酒灌醉自己，逃避这桩塌天的事。
“吱呀——”院门外的木门突然被推开，风裹着股潮湿的霉味灌进来，吹得白幡晃了晃。
我抬头一看，只见个穿黑衫的老头站在门槛外，脸上的皱纹堆得像晒干的橘子皮，手里托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在满院的白孝里，那抹红扎得人眼睛疼。
他没进门，只是朝着灵堂的方向鞠了一躬，声音又干又涩，像磨过石头：“敢问，这里可是林晚姑娘的家？”
娘抬起头，眼神茫然：“是……你是？”
“我是来送聘帖的。”
老头说着，上前两步，把红绸包递过来。
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红绸，就觉得一股凉气顺着指尖往上爬，那红绸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是浸过油，还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有点像河底的淤泥味。
打开红绸，里面是张硬纸做的聘帖，大红的纸面上烫着个金“囍”字，可那“囍”字的边缘却泛着青灰，像是被潮气沤过。
聘帖上的字是用墨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新郎的位置只写了个“冥府某氏”，新娘的位置，赫然印着“林晚”两个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攥着聘帖的手瞬间僵住，血液好像都冻住了，“我妹妹己经没了，你送什么聘帖？”
老头没看我，目光首勾勾地盯着供桌上妹妹的照片，嘴角竟然微微往上翘了翘：“自然是来娶林晚姑娘的。
阴婚，明日亥时，后山乱葬岗，得劳烦林二姑娘你，替令妹送嫁。”
“替嫁？”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腾地一下站起来，蒲团被我踢得往后滑了半尺，“你是不是疯了？
我妹妹刚走，你就来提阴婚，还要我替她去？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老头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供桌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锭锭亮闪闪的银子，足有五十两，“这是聘礼。
林姑娘，我知道你家近来拮据，令尊欠着赌坊的钱，令堂的咳疾也需要药材，这五十两，够你解决所有麻烦了。”
他的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是啊，上个月爹赌输了钱，把家里的田契都押了出去，娘的咳疾越来越重，抓药的钱都快凑不齐了，妹妹走后，棺材钱还是找邻居借的。
这五十两银子，对现在的林家来说，就是救命钱。
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盯着那锭银子，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又猛地缩回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可……可那是乱葬岗啊，晚晚她……令妹是横死，怨气重，若不成这门阴婚，她的魂魄不得安宁，迟早会缠上家里人。”
老头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日亥时，我会来接你。
记住，穿红裙，别带铁器，否则，误了吉时，后果自负。”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得像没沾地，院门外的那棵老槐树突然“哗啦”响了一声，几片叶子落下来，正好落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那片地面，竟比周围的土要凉上几分。
我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妹妹的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疼又乱。
爷爷生前是村里的阴阳先生，他临终前叮嘱过我，千万别沾阴婚、冥契这些东西，说是会招邪祟，可现在……“阿辰，答应他吧。”
娘突然开口，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有了这银子，能还了赌债，给你娘抓药，还能给晚晚买口好棺材，让她走得体面点。
至于替嫁……你爷爷不是留下把桃木剑吗？
带着它，说不定能保平安。”
我看着娘通红的眼睛，咬了咬牙，把聘帖折好放进怀里。
那聘帖的纸页硬邦邦的，硌得我胸口发疼，像揣了块冰。
夜里，我守在灵堂，白烛的光忽明忽暗，照得妹妹的照片忽隐忽现。
我从爷爷的旧木箱里翻出那把桃木剑，剑身泛着淡淡的木纹，剑柄上缠着的红绳己经褪了色，这是爷爷生前用的，据说开过光，能驱邪。
刚把桃木剑放在灵前，就听见供桌后面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我心里一紧，抄起桃木剑就转头，只见妹妹的遗照突然歪了歪，相框边缘渗出几滴水珠，顺着相框往下流，滴在供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水珠带着股河水的腥气，跟妹妹投河的那条河一模一样。
“晚晚？”
我声音发颤，慢慢走过去，想把相框扶好。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像赤脚踩在地板上。
我猛地回头，只见个穿红裙的姑娘站在灵堂门口，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正是妹妹生前最喜欢的那条红裙。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睛却亮得吓人，首勾勾地看着我：“姐，别替我去。
他不是来娶我的，是来抓替身的。
那聘帖上的字，是用血写的。”
我刚要开口，姑娘突然像烟一样散了，灵堂里只剩下我和那盏摇曳的白烛，还有相框上没干的水珠。
我赶紧拿起那封聘帖，凑到烛火前仔细看。
果然，那墨色的字迹下面，隐隐透着暗红色，用指甲刮了刮，指尖沾到点细小的粉末，放在鼻尖一闻，是股淡淡的血腥味。
爷爷的旧笔记本里写过，用阴血写的冥契，会缠上接帖人的魂魄，一旦应了，就再也脱不了身。
可桌上的五十两银子还在闪着光，娘的咳嗽声从里屋传出来，一声比一声重。
我攥着桃木剑，指节泛白——明天亥时，不管是鬼是邪，我都得去那乱葬岗走一趟。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阴婚背后的凶险，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白幡从房梁垂到地面，被穿堂风卷得簌簌响，像谁在暗处轻轻哭。
供桌上的白烛烧得只剩半截，烛泪堆在铜烛台上，黑黢黢的，像凝固的血。
我跪在蒲团上，手指反复摩挲着灵前那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妹妹扎着高马尾，笑起来嘴角有个小梨涡，手里还举着刚摘的野蔷薇，那是她投河前一周，跟我去后山玩时拍的。
“晚晚，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声音发哑，喉咙里像卡着砂纸，三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得发疼，可更疼的是心口那块，一想到妹妹冰冷的身体泡在河水里，我就忍不住发抖。
娘坐在旁边的竹椅上，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妹妹生前穿的蓝布衫，指节都泛了白。
爹……自从妹妹走后，他就没敢进过灵堂，大概是躲在哪个酒馆里，用酒灌醉自己，逃避这桩塌天的事。
“吱呀——”院门外的木门突然被推开，风裹着股潮湿的霉味灌进来，吹得白幡晃了晃。
我抬头一看，只见个穿黑衫的老头站在门槛外，脸上的皱纹堆得像晒干的橘子皮，手里托着个红绸包着的东西，在满院的白孝里，那抹红扎得人眼睛疼。
他没进门，只是朝着灵堂的方向鞠了一躬，声音又干又涩，像磨过石头：“敢问，这里可是林晚姑娘的家？”
娘抬起头，眼神茫然：“是……你是？”
“我是来送聘帖的。”
老头说着，上前两步，把红绸包递过来。
我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红绸，就觉得一股凉气顺着指尖往上爬，那红绸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是浸过油，还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有点像河底的淤泥味。
打开红绸，里面是张硬纸做的聘帖，大红的纸面上烫着个金“囍”字，可那“囍”字的边缘却泛着青灰，像是被潮气沤过。
聘帖上的字是用墨写的，字迹歪歪扭扭，新郎的位置只写了个“冥府某氏”，新娘的位置，赫然印着“林晚”两个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攥着聘帖的手瞬间僵住，血液好像都冻住了，“我妹妹己经没了，你送什么聘帖？”
老头没看我，目光首勾勾地盯着供桌上妹妹的照片，嘴角竟然微微往上翘了翘：“自然是来娶林晚姑娘的。
阴婚，明日亥时，后山乱葬岗，得劳烦林二姑娘你，替令妹送嫁。”
“替嫁？”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腾地一下站起来，蒲团被我踢得往后滑了半尺，“你是不是疯了？
我妹妹刚走，你就来提阴婚，还要我替她去？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老头从怀里摸出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供桌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锭锭亮闪闪的银子，足有五十两，“这是聘礼。
林姑娘，我知道你家近来拮据，令尊欠着赌坊的钱，令堂的咳疾也需要药材，这五十两，够你解决所有麻烦了。”
他的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我心上。
是啊，上个月爹赌输了钱，把家里的田契都押了出去，娘的咳疾越来越重，抓药的钱都快凑不齐了，妹妹走后，棺材钱还是找邻居借的。
这五十两银子，对现在的林家来说，就是救命钱。
娘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盯着那锭银子，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又猛地缩回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可……可那是乱葬岗啊，晚晚她……令妹是横死，怨气重，若不成这门阴婚，她的魂魄不得安宁，迟早会缠上家里人。”
老头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日亥时，我会来接你。
记住，穿红裙，别带铁器，否则，误了吉时，后果自负。”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轻得像没沾地，院门外的那棵老槐树突然“哗啦”响了一声，几片叶子落下来，正好落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那片地面，竟比周围的土要凉上几分。
我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妹妹的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又疼又乱。
爷爷生前是村里的阴阳先生，他临终前叮嘱过我，千万别沾阴婚、冥契这些东西，说是会招邪祟，可现在……“阿辰，答应他吧。”
娘突然开口，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有了这银子，能还了赌债，给你娘抓药，还能给晚晚买口好棺材，让她走得体面点。
至于替嫁……你爷爷不是留下把桃木剑吗？
带着它，说不定能保平安。”
我看着娘通红的眼睛，咬了咬牙，把聘帖折好放进怀里。
那聘帖的纸页硬邦邦的，硌得我胸口发疼，像揣了块冰。
夜里，我守在灵堂，白烛的光忽明忽暗，照得妹妹的照片忽隐忽现。
我从爷爷的旧木箱里翻出那把桃木剑，剑身泛着淡淡的木纹，剑柄上缠着的红绳己经褪了色，这是爷爷生前用的，据说开过光，能驱邪。
刚把桃木剑放在灵前，就听见供桌后面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我心里一紧，抄起桃木剑就转头，只见妹妹的遗照突然歪了歪，相框边缘渗出几滴水珠，顺着相框往下流，滴在供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水珠带着股河水的腥气，跟妹妹投河的那条河一模一样。
“晚晚？”
我声音发颤，慢慢走过去，想把相框扶好。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像赤脚踩在地板上。
我猛地回头，只见个穿红裙的姑娘站在灵堂门口，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正是妹妹生前最喜欢的那条红裙。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睛却亮得吓人，首勾勾地看着我：“姐，别替我去。
他不是来娶我的，是来抓替身的。
那聘帖上的字，是用血写的。”
我刚要开口，姑娘突然像烟一样散了，灵堂里只剩下我和那盏摇曳的白烛，还有相框上没干的水珠。
我赶紧拿起那封聘帖，凑到烛火前仔细看。
果然，那墨色的字迹下面，隐隐透着暗红色，用指甲刮了刮，指尖沾到点细小的粉末，放在鼻尖一闻，是股淡淡的血腥味。
爷爷的旧笔记本里写过，用阴血写的冥契，会缠上接帖人的魂魄，一旦应了，就再也脱不了身。
可桌上的五十两银子还在闪着光，娘的咳嗽声从里屋传出来，一声比一声重。
我攥着桃木剑，指节泛白——明天亥时，不管是鬼是邪，我都得去那乱葬岗走一趟。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阴婚背后的凶险，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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