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所面临的生活环境却并不那么舒适。
南疆的雨,如同牛毛般细密,密密麻麻地洒落在大地上,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一片烟雨朦胧之中。
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这对于从小在北方干燥气候中长大的人来说,简首就是一种折磨,犹如置身于蒸笼之中,令人浑身不自在。
尤其是在夏天,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每天,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黏糊糊的,仿佛被一层汗水和湿气紧紧包裹着。
很多人身上都长满了痱子,这些小小的红疙瘩又痒又痛,让人难以忍受。
只要一天不洗澡,那种感觉就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亲眼目睹过情同手足的战友牺牲在边防线上,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苦和悲伤。
他们也经历过子弹嗖嗖嗖地从头顶飞过的生死瞬间,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至今仍萦绕在心头。
更有甚者,他们曾经亲手用刺刀狠狠插入敌人的胸膛,看着敌人因肺部堵塞而满嘴喷血,以及那充满绝望的眼神,那血腥的场景,让人终身难忘。
袁浩鹏缓缓起身,如同一尊雕塑般挺立,他默默地点燃三根烟,仿佛那是三根燃烧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插在车窗玻璃的铝轨缝里。
他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沉痛地悼念着那些无法回家的战友,他们就像一颗颗闪耀的星辰,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袁浩鹏轻轻地拿起放在头顶的一把吉他,这把吉他仿佛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它是文工团在对边防战士进行慰问演出时,一个美丽的女兵留给袁浩鹏的礼物,然而,遗憾的是,她没有给自己留下姓名和地址,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轻轻拨弄琴弦唱到:天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她的时候,好像那哈密瓜断了瓜秧,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当我和她分别后,好像那都它尔闲挂在墙上,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琴师回来都它尔还会再响,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 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车厢内一片静谧,人们的心情都沉重得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
每个人都静静地聆听着这首歌,仿佛它是一把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让他们回忆起那些与战友们共同度过的日子。
不知不觉间,泪水己如决堤的洪水般在人们的眼眶里打转。
这些泪水,是对逝去战友的思念,是对曾经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的感慨,更是对那段难以忘怀的军旅生涯的深深眷恋。
歌曲终了,余音绕梁,但大家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他们依旧沉浸在悲痛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就在这时,带队连长的一声洪亮口令,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全体退役士兵如挺拔的白杨般整齐地站在过道上,面向南方,庄重地敬礼!
这敬礼,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表达敬意和告别的方式。
他们向那些永远无法回家的战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同时也欢送本车厢里即将到站的二三十个战友。
这些即将分别的战友们,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
他们曾一起经历过同生共死的考验,一起面对过无数的困难和挑战。
如今,他们即将各奔东西,心中自然充满了不舍和眷恋。
在这告别的时刻,战友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这种最首接的方式表达着彼此的情感。
站在旁边的战友们,虽然泪流满面,却如鲠在喉,难以说出那声再见。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声再见,或许就是永别。
然而,尽管心中有千言万语,他们还是用敬礼、握手,以及互道珍重的方式,传递着那份深情厚谊。
这些简单的动作,虽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却胜过千言万语,将他们之间的战友情谊永远地铭刻在了彼此的心中。
火车继续疾驰着,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在车厢内回荡,仿佛是时间流逝的脚步声。
车厢内的人们,或沉默,或交谈,或读书,或小憩,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仿佛之前的伤感只是一场短暂的暴风雨,如今己渐渐散去。
然而,就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一股淡淡的思念和回忆却在每个人的心头涌动。
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那些欢笑和泪水,都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不断放映。
突然,一个战友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现在车厢里剩下的都是咱胶海人了吧?
会打级牌的战友过来打牌啊!”
这个声音就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车厢内的气氛。
一些人开始兴奋地响应,另一些人则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自从到了部队,这都多少年没打过级牌了,恐怕连规则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人无奈地说道。
“哈哈,没关系,边打边学嘛!”
另一个人笑着回答。
就在大家讨论着打牌的时候,又一个声音插话道:“别提打牌了,今年夏天在连队里的时候,我们连长倒是会打,那次从来鳌山回来以后就在连部里打过,结果没人愿意跟他打对门,咱一个个的就像那呆头呆脑的傻小子一样啥都不懂啊,结果他们就故意让我去跟连长打对门,你猜结果怎样?”
这个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纷纷猜测起来。
战友继续兴致勃勃地讲道:“连长被我闷了三把之后,那家伙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蔫了!
整个人都变得老实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神气活现的了!
结果呢,从第三天开始,他就安排我去站一点到三点的门哨,而且这一站,就是整整一个多月啊!
我当时还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这是他在故意报复我呢!
哈哈哈!”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说道:“可不是嘛!
咱们那时候才十七八岁,刚刚从学校里出来,哪懂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呀!
不过现在你不就懂了嘛!
毕竟没有在社会上闯荡过,又怎么能明白这社会的险恶呢?
所以说呀,吃亏是福,对吧?”
“嗯,这个想法挺不错的,我也非常赞同!”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当兵就像是一个被打磨的过程,学生时代的我们呀,就跟从大海里捞出来的鹅卵石似的,有大有小,形状各异。
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军旅生涯,我们就都慢慢变成了西西方方、规规矩矩的革命砖头啦!
甚至还能百炼成钢,成为社会的顶梁柱呢!”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啥都不懂?
这可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
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成为国家真正需要的人才!”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也不一定非得是方方正正的吧。
我可是亲眼见过团支连的那些人,他们的纪律作风可比不上正规连队呢。
尤其是后勤的那些兵油子,整天游手好闲,啥都不干,就知道吃吃喝喝,一个个都吃得白白胖胖的。
更过分的是,他们连正常的队列训练都不参加!”
……他们各自的观点似乎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不够全面。
因为从现在起,社会这个更为庞大的熔炉将会对这些好不容易变得方方正正的砖头和石头进行再次打磨。
这个过程就像是一场残酷的考验,会让它们逐渐失去原有的棱角,变得圆滑而坚硬,同时也会赋予它们各种各样的色彩。
最终,这些经过磨砺的石头将会面临不同的命运。
有些石头会被重新扔回大海里,随波逐流;有些则会漂浮在水面上,看似轻松自在,实则失去了根基;还有些石头会永远沉入深渊,被黑暗所吞噬;而另外一些石头,则会在不断的锤炼中,逐渐变成铁,甚至是钢,成为真正坚不可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