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老井水混着冰碴子,顺着发梢钻进中衣领口,激得她猛地蜷缩起身子。
粗粝的青砖地面硌得手肘生疼,耳边炸开尖利的咒骂:"小蹄子装什么死!贵妃娘娘的云锦也是你能碰的?"混沌的视线逐渐清晰,朱漆斑驳的房梁下悬着蛛网,十几个穿青灰袄裙的少女瑟缩在墙角。
执鞭的妇人鬓边簪着银簪,绛紫襦裙上金线绣的孔雀正对着她张开尾羽。
"掌事姑姑饶命!"身体先于意识伏地叩首,额角撞在青砖上的闷痛让林晚愣住——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竟比她清醒得还要快。
"今日不给你长个记性..."妇人手腕一抖,牛皮鞭破空而来。
"且慢。
"清冷的嗓音惊得鞭梢滞在半空。
林晚望着自己抬起的手,掌心金印在晨光中流转着奇异的光晕。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妇人突然面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两步,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你...你是..."银簪在晨风中叮咚作响,孔雀尾羽的金线泛起涟漪。
妇人嘴唇翕动半晌,突然转身厉喝:"都出去!"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后,林晚看着被塞进手里的白瓷瓶。
妇人指尖冰凉,在她掌心重重一按:"今夜子时,御花园西角门。
"说罢匆匆离去,留下满地水渍映着晃动的日影。
林晚背靠潮湿的砖墙,将右手举到眼前。
虎口处有层薄茧,显然常年做粗活。
左手掌心的金印形似并蒂莲,随着呼吸明灭不定。
当她凝神细看时,周遭景物突然扭曲成斑斓色块。
再睁眼时,眼前是二十一世纪出租屋的天花板。
手机屏幕亮着凌晨三点,膝盖上还摊着《南楚宫廷秘史》——她睡前正在查资料的典籍。
指尖传来异样触感,抬手一看,那枚金印赫然出现在左手掌心。
第三次穿越时,林晚摸清了规律。
金印发热即可在两个世界穿梭,但古代的时间流速比现代快十倍。
她在南楚浣衣局搓洗一整天,回到现代不过两小时。
两个世界的物品可以携带,但活物不行——这让她在倒卖古董时省去不少麻烦。
此刻她蹲在御膳房后巷,数着第81块青砖下的檀木匣。
前日从现代带来的玻璃珠,在这里换了三十两雪花银。
只是今日的宫巷格外寂静,连往常总来觅食的狸花猫都不见踪影。
血腥味是突然漫过来的。
月门那头传来刀剑相击的铮鸣,林晚抱着木匣往阴影里缩了缩。
玄色衣角掠过墙头时,她看到那人后心插着的箭矢——精钢箭头,雕着皇室暗卫独有的龙纹。
染血的手掌扣住她脚踝时,林晚终于看清刺客的面容。
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失了血色,可那双凤眼哪怕蒙着水雾,依然像淬了冰的刀锋。
这是她穿越半月来,第一次见到比史书画像还要俊美的男人。
"救我。
"他腕间白玉扳指压上她脉搏,"或者同归于尽。
"林晚盯着扳指内壁的"景"字,突然笑了。
史载承平二十三年冬,三皇子萧景珩遇刺重伤,从此退出夺嫡之争。
而此刻他指尖微动,分明在试探她是否身怀武功。
"殿下,"她俯身凑近他耳畔,"您听说过青霉素吗?"02萧景珩的体温在第四日清晨恢复正常。
林晚将输液管藏进袖袋,取下挂在房梁的生理盐水。
雕花拔步床的纱帐外天光微明,一缕晨晖漏进来,映着男子苍白的侧脸。
他生得实在好看,连昏迷时微蹙的眉头都像是工笔勾勒的。
"看够了?"沙哑的嗓音惊得她手一抖,针头在指腹划出血珠。
萧景珩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
他目光扫过床头的琉璃瓶,那是林晚从现代带来的葡萄糖注射液:"巫医之术?"“仙术”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输液管。
那透明的软管宛如一条灵动的小蛇,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折射出绚丽多彩的光晕,如梦如幻。
“救命之恩理当以身相许,不过嘛……”她顿了顿,美眸流转,有意无意地瞥向眼前的男子,“倘若殿下想要仗势欺人、***,可就别怪小女子无情咯!”说话间,她伸出纤纤玉指,轻柔地抚过男子心口处那狰狞可怖的箭伤。
就在这时,男子猛地出手,如同闪电般迅速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其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腕骨生生捏碎一般。
林晚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只见那钢制的针头瞬间失去支撑,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而此时的萧景珩,眼中却闪过一丝惊诧之色。
原来,他方才分明瞧见从这女子手中掉落的所谓“暗器”,竟然比那牛毛针还要纤细几分!如此精巧之物,实属罕见。
"你要什么?""我要查十五年前的档册。
"她将染血的《南楚宫廷秘史》拍在案上,翻开泛黄的书页。
泛黄的书页上,林贵妃的画像旁注着小字:承平八年殁,疑与巫蛊案有关。
纱帐无风自动,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中人身着鎏金绣凤朝服,眉眼含笑,与眼前少女有七分相似。
承平八年的档册在烛火下泛着尸斑似的黄渍。
林晚指尖抚过"巫蛊案"三个字,忽然被萧景珩按住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绢帕传来,在案几上投出交叠的影子:"姑娘可知,碰过这卷宗的人,都死在了秋分前夜?"窗外掠过一道黑影,瓦当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萧景珩袖中寒光乍现,林晚却已掀翻烛台。
滚烫的蜡油泼在窗纸上,映出个扭曲的人形。
"是皇兄的影卫。
"他将匕首收回犀角鞘,"姑娘现在逃,还来得及。
"林晚不慌不忙地从荷包里缓缓掏出一个银色的物件,那物件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萧景珩好奇地盯着这个被林晚称作“打火机”的西域奇物,只见她轻轻一按,一团火苗骤然跳跃而出,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火光在她深邃的眼底欢快地跳动着。
林晚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景珩说道:“殿下您故意使用激将法的时候啊,那长长的睫毛可是会不由自主地颤动呢。”
说罢,她优雅地点燃了案头上的沉水香,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盘旋交织成一条诡异的蛇形。
就在这时,熏香突然爆出一个小小的火星子,刹那间,房间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有重物从房梁上坠落下来。
萧景珩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心中暗叫不好——这竟然是南诏国令人闻风丧胆的蛊毒“画地为牢”!一旦中毒,中招之人将会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内无法开口说话。
"现代刑侦学第一课,"林晚踢了踢昏死的黑衣人,"嫌疑人总会回到案发现场。
"她忽然噤声。
泛黄的宣纸上,林贵妃死因记载处有明显刮痕,残留的朱砂却拼出个莲花轮廓——与她掌心的金印分毫不差。
萧景珩的呼吸拂过她后颈:"姑娘可否解释,为何你身上有母妃宫中的沉水香?"林晚猛地转身,鼻尖险些撞上他喉结。
这时才发现他披着的外袍下,心口绷带渗出血迹,在月白锦缎上晕开一朵红莲。
"殿下若肯松开掐着我腰的手,"她举起金印按在他伤口,"我倒可以演示何为'仙术'。
"话音未落,整座书阁突然震颤。
博古架上的青铜器嗡嗡作响,林晚掌心的金印滚烫如烙铁。
萧景珩突然将她扑倒在地,一支玄铁箭破窗而入,正钉在方才她站立的位置。
箭尾系着的血玉簪滚落在地,簪头并蒂莲突然绽放幽蓝磷光。
林晚脑海中闪过《南楚宫廷秘史》残页上的记载——这是开启皇陵地宫的三把秘钥之一。
"抱紧。
"萧景珩揽住她的腰纵身跃出轩窗。
夜风灌满衣袖时,林晚看见追兵手中的龙纹弓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那日刺杀他的箭头如出一辙。
宫墙在身后轰然倒塌,她听见萧景珩的笑声混在风里:"现在,我们同罪了。
"03在那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拍卖行中央,强烈而耀眼的镁光灯直直地照射下来,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展台上。
展台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防弹玻璃罩,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血红色的玉簪。
这支血玉簪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宛如黑暗中的鬼魅之眼,流转着诡异而神秘的色彩。
与此同时,婀娜的女子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是凌晨三点”林晚身着一袭剪裁精致的黑色鱼尾裙,如黑夜中的美人鱼般优雅动人。
然而,就在这时,她耳垂上悬挂着的那颗翠绿欲滴的翡翠坠子却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起来。
这颗翡翠坠子并非寻常之物,而是她在刚才逃离时从萧景珩那顶华丽的冠冕上硬生生抠下来的南诏宝石!此刻,它的异常反应让林晚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瞬间涌上心头。
“三千万第一次!”伴随着这声略显颤抖的呼喊,整个拍卖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那个出价惊人的神秘人,就连一向沉稳的拍卖师此刻也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而坐在角落里的林晚,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逐渐靠近宫灯区的身影。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楚了那张隐藏在云纹面具之下的面容——竟然是浣衣局掌事姑姑的断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