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顾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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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几缕灰白的光挣扎着穿透破旧的窗纸,村里的鸡鸣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李婶端着一碗稀粥,脚步放得极轻,凑到苏幼薇耳边时,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丫头,快吃口热的。

赵家那边放话了,说你家这半亩宅基地按政策要交公,今天……今天就要来人拆墙圈地。”

那碗稀粥散发着微薄的米香,暖意却丝毫透不进苏幼薇冰冷的心。

她指尖一颤,险些没端稳碗。

交公?

说得好听!

分明是村支书赵富贵看她家无依无靠,想巧取豪夺!

这半亩地,是爷爷奶奶一辈子的心血,更是她和奶奶如今唯一的立身之所。

一旦被夺,她们祖孙俩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除了流落街头,再无活路。

“婶子,谢谢你。”

苏幼薇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强迫自己将一碗稀粥喝下,冰冷的胃里总算有了点暖意。

送走李婶,她立刻回屋,反手插上门栓。

心念一动,她进入了那方神秘的空间。

与外界的萧条不同,空间里一片生机盎然,土地肥沃,一侧的木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物资,其中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正是前世收集的陈年金银花。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动用这里的“非凡之物”。

手心冒着细汗,她取出一小撮金银花。

干枯的花瓣带着幽微的药香,仿佛承载着另一个时空的记忆。

她用院里清冽的井水泡开,小心翼翼地将澄黄的药汁滤出,悄无声息地掺入早己熬好、却因缺钱而药效甚微的汤药里。

端着药碗回到奶奶床前,看着老人干瘪蜡黄的脸,苏幼薇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究竟是救命的灵药,还是催命的毒药?

她不敢想。

一勺一勺,她耐心地喂奶奶喝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幼薇守在床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半个时辰后,奇迹发生了。

奶奶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滚烫的额头也慢慢退了热。

苏幼薇颤抖着伸出手,探上奶奶的额头,那温热的触感传来,她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几乎虚脱,眼眶瞬间红了。

然而,短暂的安宁很快被打破。

晌午的毒日头正当空,院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赵大柱——村支书赵富贵的侄子,一个游手好闲的村霸,此刻正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堂兄弟,扛着锃亮的铁锹和锄头闯了进来。

他们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二话不说,抡起工具就朝着院墙的墙角狠狠挖去。

“住手!

你们干什么!”

苏幼薇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猛地冲出屋门。

“干什么?”

赵大柱一把将她推开,苏幼薇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上下打量着她,眼中满是鄙夷和贪婪,狞笑道:“你个克死爹娘的灾星,也配占着这么好的地?

告诉你,这地儿村里收了,准备给我建猪场!

正好用猪的福气,冲冲你家的晦气!”

土块和碎石飞溅,每一锄都像挖在苏幼薇的心上。

院外,闻声而来的村民越聚越多,却都只是远远看着,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句公道话。

谁都知道赵大柱背后是村支书赵富贵,在这穷乡僻壤,村支书就是土皇帝,谁敢得罪?

她孤零零地站在院中,瘦弱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刺骨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不能倒,更不能暴露空间的秘密。

那是她和奶奶最后的底牌。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与这群恶棍理论时,田埂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来。

来人是村里的知青,顾野。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卷到臂弯,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裤脚沾满了新鲜的泥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粗粝与沉静。

他本是下工路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这混乱的院子,最终,定格在苏幼薇那张苍白却写满倔强的脸上。

那一瞬间,顾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一阵莫名的抽痛。

这张脸,这双不屈的眼睛,为何让他恍惚间想起了烽火连天的战场上,那个在枪林弹雨中临危不乱,手执银针、朱砂画符,为他挡下致命煞气的女子?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又瞬间退去。

顾野的眼神深邃了几分,他迈开长腿,沉稳地走到院门口。

“住手。”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喧嚣的池塘,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院里挖墙的动作一顿,所有人都朝他看来。

赵大柱斜睨着他,嗤笑一声:“哟,这不是顾知青吗?

城里来的文化人,也要管我们村里的闲事?”

顾野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将肩上的锄头缓缓放下,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冰冷的锄柄上,袖口微微滑落。

他再次开口,目光冷如寒铁,逐一扫过赵大柱和他那几个堂兄弟的脸,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这院,以后我护了。”

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凛冽气势,让赵大柱心头一凛,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张了张嘴,那些污言秽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野不再多言,径首走进院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那把沉重的锄头“咚”的一声,深深地插在了被挖开的墙根旁。

随即,他盘腿坐下,挺首的脊梁如一杆标枪,宛若一尊沉默的守门神。

这无声的对峙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具压迫感。

村民们见状,都不想惹麻烦,纷纷交头接耳地散去。

赵大柱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顾野,却终究不敢拿自己的筋骨去试试那把锄头的硬度,最后只能狠狠地啐了一口,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苏幼薇怔怔地望着那个坐在墙根下的背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知青,为什么会出头护她?

他们素无交集,他眼中的那份决绝,不像是单纯的路见不平。

她悄然将手探入怀中,那枚温润的玉如意,此刻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暖意,仿佛在回应着某种跨越时空的宿命牵引。

夜,深了。

送走坚持守到天黑才离开的顾野,苏幼薇拴好院门,在昏黄的油灯下,摊开了那本从空间里取出的《符咒大全》。

她必须尽快弄明白这重生的真相,掌握保护自己和奶奶。

她一页页翻看着那些繁复玄奥的符文,试图理解其中的结构与奥秘。

忽然,她的指尖触到一处异样。

书页之间,竟然夹着一页薄如蝉翼的残图。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

残图是用一种极细的墨线绘制的,上面是一座掩映在云雾中的古庙,庙前,赫然是一口泉眼,泉水似乎正汩汩上涌。

图画旁边,用蝇头小楷标注着一行字:“灵泉通古今,玉如意为钥。”

灵泉通古今?

苏幼薇的心脏猛地一震,呼吸都停滞了。

难道说,她的空间不仅仅是一个可以储物、种植的洞天福地,它……它还能连通前世与今生?

玉如意是钥匙?

她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思索中,窗外,突然传来“叩、叩”两下极轻的敲击声。

苏幼薇浑身一僵,警觉地抬起头。

窗纸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是顾野!

他怎么又回来了?

她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低声问:“有事吗?”

“你奶奶的病,”门外,顾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如果需要药材,山里有几种草药我认得,或许能用上。”

他……他为什么帮我?

又图什么?

苏幼薇的防备心让她立刻摇头,隔着门婉拒:“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她以为他会就此离开,正要转身,却听见他几乎贴着门缝,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了一句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话。

“你不是普通人……我也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苏幼薇却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她缓缓背靠上冰冷的门板,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如擂重鼓,震得整个胸腔都在发麻。

他……他也是重生之人?

这个念头像野火燎原,瞬间烧遍了她的西肢百骸。

白天他那复杂的眼神,此刻他这句石破天惊的话,无一不在印证着她的猜测。

夜色深沉,院子里静得可怕,苏幼薇却觉得,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比白日里的任何一场冲突都更加惊心动魄。

她和顾野之间那层模糊的窗纸,似乎被捅破了一个小孔,孔洞的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关于前世今生的巨大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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