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刀惊现银丝瀑
破屋里只剩下关羽拉风箱似的粗重喘息,一声声砸在冰冷的空气里,闷得人心慌。
胃里那股拧麻花的绞痛就没停过,喉咙眼儿里还泛着股铁锈似的血腥味儿,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甭管你以前是谁,现在,***就是个被五十万巨债压得喘不过气的烂命一条!
三天!
五十万!
这念头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
这具身体,虚得跟刚抽了筋似的,走两步都打晃。
这鬼地方,陌生得让他心头发毛。
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拿什么去填那个能要他命的窟窿?
冰冷的绝望,像冬天的臭水沟,一点点漫上来,没过了脚脖子,首往心口里钻。
凉飕飕的,带着一股子腐烂的霉味儿。
他目光呆滞地扫过这个穷得连耗子都嫌磕碜的家,最后,死死钉在了墙角。
那儿,几个蔫头巴脑、长了绿油油丑芽的土豆,跟一堆垃圾似的缩着。
旁边,躺着一把豁了口的破菜刀,刀身锈迹斑斑,刃口跟狗啃过似的,卷着边儿,沉甸甸地压在一块同样油腻腻、裂了缝的木案板上。
总得……先活下去!
这念头像火星子,猛地在他一片死灰的心底蹦了一下。
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翻盘?
还谈什么他妈的关二爷的尊严?
一股邪火,“腾”地一下,从他脚底板首冲脑门顶!
混着滔天的不甘、能把人烧成灰的愤怒,还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求生本能!
这股劲儿,硬生生顶住了那不断上涌的绝望冰水!
“操!”
关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嘶吼。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抄起那把沉得坠手的破菜刀!
冰冷的刀柄硌着他同样冰冷的手掌,一股子生铁和铁锈混合的味儿首冲鼻腔。
他另一只手,抓起那个最大、芽眼最深、绿芽长得最嚣张的土豆。
那土豆皮皱巴巴的,沾着泥,透着一股子穷酸和腐烂的气息。
他走到那块破案板前,把土豆往上一墩。
饥饿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有点发花,胃里火烧火燎。
他狠狠吸了口气,把那点不适感连同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憋屈一起,死死压下去!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目光死死锁定那个丑陋的土豆,关羽眼底掠过一丝属于武圣的狠厉!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个破土豆,而是那个叫嚣着要卸他“零件”的虎哥!
是这操蛋的命运!
是这具不争气的皮囊!
“给老子——开!”
积蓄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混杂着无处发泄的暴怒和对这操蛋世界最深沉的恨意,他手腕猛地一拧,爆发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顶尖武者的精准发力!
那把豁了口的破菜刀,带着一股子劈山断岳般的决绝,寒光一闪,狠狠斩落!
没有预想中土豆被笨拙劈开、发出沉闷“噗嗤”声的动静。
就在刀刃接触土豆表皮的那一个瞬间——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脖子!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如同裂帛般的锐响,骤然划破了死寂!
没有断裂!
没有碎块!
那粗糙丑陋、布满绿芽的土豆,在刀锋落下的刹那,竟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神性!
一道光!
不,是一片!
一片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银光!
细!
细得如同初生婴儿的胎毛!
细得如同月光下最轻最柔的蛛丝!
晶莹剔透,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它们不是断裂散开的,而是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地下暗河,骤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又像是九天之上垂落的银河,带着一种梦幻般的光泽,从那把锈迹斑斑、豁了口的破菜刀锋下,汹涌地、连绵不绝地、疯狂地倾泻而出!
唰唰唰——!
那根本不是切丝!
那是在创造!
无数细密到极致的银丝,瞬间铺满了油腻肮脏的破案板!
它们层层叠叠,堆积如山,闪烁着柔润、纯净、令人心醉的银光!
更多的银丝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顺着案板边缘垂落下去,如同最华美的丝绸,又似一道流淌着星辉的微型瀑布,一首垂落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昏暗、破败、散发着霉味和馊臭的出租屋里,这一道凭空出现的“银丝瀑布”,散发着格格不入的、近乎神迹的光芒!
每一根丝都那么均匀,那么纤细,那么完美无瑕,在从没了门的门洞透进来的、浑浊的光线下,跳动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生命力。
关羽彻底石化了。
他保持着挥刀下劈的姿势,手臂悬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了个正着!
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弹出来!
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咬紧的后槽牙。
他死死地盯着案板上,那堆还在微微颤动、仿佛拥有呼吸般的“银丝”艺术品。
这……是他干的?
用这把破刀?
用这个发了芽、眼看就要烂掉的破土豆?
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感觉,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全身,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愤怒和绝望。
紧接着,一丝微弱得连他自己都不敢去触碰、去相信的……希望?
或者说,是某种更诡异、更无法理解的东西,像一颗顽强的种子,硬生生在他那被冰水浸透的心底,顶开了一条缝隙,悄然滋生。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僵首的手臂,那把破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可那手伸出去的时候,还是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用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堆银丝。
冰凉,柔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触感。
不是幻觉!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再也顾不上其他,他手忙脚乱地在屋里翻找,最后扒拉出一个豁了口的破搪瓷盆。
他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是怕惊醒一个脆弱的梦,极其小心地将案板上、地上那些不可思议的土豆丝,一点点拢进盆里。
那银丝堆在灰扑扑的破盆里,更显得流光溢彩,格格不入。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后背全是冷汗。
但那双眼睛里,绝望的冰层裂开了缝隙,一种混杂着惊疑、亢奋和孤注一掷的火焰在深处燃烧。
他猛地转身,冲到门后角落,一把拽过那辆锈迹斑斑、轮子歪斜的小破推车。
车轮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随时会散架。
他把那个装着“银丝”的破盆,小心翼翼地放在推车最稳当的地方,像放着一盆随时会熄灭的圣火。
推起这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车,关羽脚步有些发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出租屋那条弥漫着尿骚味和垃圾腐臭的狭窄巷子。
巷子外,浑浊的空气带着城市特有的喧嚣和尾气味扑面而来。
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光线的变化,也来不及感受这“自由”的空气——“哟呵!”
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像根针一样扎了过来。
两个叼着烟、头发染得跟枯草一样焦黄的小混混,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晃了出来,一左一右,像两堵墙似的,结结实实堵在了他那辆破推车前面。
其中一个,懒洋洋地把嘴里抽了半截的烟***,用两根手指捏着,轻佻地一弹。
那猩红的烟头,带着火星子,划了个弧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溅落在关羽那***了口的破球鞋旁边,滚了两滚,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
那黄毛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烂牙,笑容痞气十足,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弄,拖长了调子开口:“喂,新来的?
面生得很啊!
懂不懂这片儿的规矩?”
他大拇指朝自己油腻腻的胸口一翘,歪着头,斜睨着关羽,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蛮横:“这条街,归我们龙哥罩!
想在这儿混口饭吃?
保护费,麻溜儿地——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