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墙缝诡影
额角温热的血珠砸在雪白枕套上，洇开一朵刺目的红梅，像她心脏狂跳的回响。
窗外的怒斥声、陆骁急促的辩解、林淑芬带着哭腔的呼唤、苏援朝处理伤口时冰凉的触感…所有声音隔着厚重水幕，模糊遥远。
世界只剩她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墙缝里那个深蓝色的秘密！
彻骨寒意和巨大谜团冻结血液！
她攥紧被角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腕间那根褪色的红色丝线猛地收紧，深深勒进皮肉！
尖锐刺痛瞬间将她拉回飞机坠毁前死死攥紧证件链的窒息时刻！
窗外，陆骁被苏卫国铁钳般揪住后衣领，狼狈不堪。
他眼神扫过破碎窗户，掠过沈棠惨白的脸，穿透她身体，精准落在那道翻卷墙皮的幽暗缝隙！
脑中闪过扎羊角辫的小苏晚星被他用毛毛虫吓哭，泪珠挂在脏脸上，可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一股倔强的、让他莫名烦躁的光…就像现在！
他脸上那点真实的慌乱凝固，被惊疑取代！
左手隐蔽地探入军装内袋，抽出时，一个黄铜色老旧怀表紧攥掌心！
食指神经质地一遍遍用力摩挲表盖上古朴浮雕——祖母临终前死死塞进他手里的传家宝！
该死！
这玩意儿从祖母手里传下来就没安生过，怎的今儿撞上苏家这小祖宗，就跟疯魔了一般？
破碎窗户透进的、被玻璃碎片割裂的凌乱光线里，沈棠瞳孔骤然缩紧！
她看得清清楚楚——怀表透明玻璃表蒙下，三根纤细金针疯狂地、逆时针飞旋！
一圈又一圈！
快得拉出残影！
无声尖啸穿透时空，首刺灵魂！
“星星？
星星你怎么了？！
说话啊！
看妈妈！”
林淑芬声音变调，带着哭腔恐慌，腕上古朴银镯在慌乱摇晃沈棠肩膀的动作下急促碰撞，叮叮当当像催命符。
声音将苏援朝猛地拉回！
他察觉沈棠的极度异常——不是惊吓呆滞，是灵魂出窍般被巨大秘密攫住的骇然！
锐利目光从她惨白的脸移开，顺着她凝固的、死死盯墙的眼睛望去。
那里有什么？
石子砸出的白印。
震得翻卷的斑驳墙皮。
墙皮后露出的…幽暗？
苏援朝眉头紧锁。
军医的本能让他嗅到危险气息。
这不正常！
“星星？
看什么？”
苏援朝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
处理额角伤口的手指不停，另一只手却状似无意滑下，指尖拂过她紧攥被角、勒着红丝线的手腕！
丝线触感粗糙冰冷，带着不属于时代的奇异感。
他心头疑云翻涌，手指用力摩挲丝线，目光如手术刀锁住她眼睛：“这玩意儿……哪来的？
不像大院供销社的货。”
指尖冰凉触感和锐利审视目光如冰锥刺入！
腕间丝线勒紧痛楚加剧！
双重***下，濒临失控的心跳和冻结的血液重新奔涌！
外交官意志强行接管身体！
不能暴露！
墙缝里深蓝封面若隐若现，如同深渊巨口要吞噬她半生漂泊记忆，又似故人隔空抛来的救命稻草，牵引着前尘与今世那根名为“沈棠”的脆弱神经！
“啊…疼…” 带着真实痛楚的呜咽溢出喉咙。
她像被惊醒，身体剧颤，眼中迅速蓄满生理性泪水，空洞探究消失，只剩惊魂未定的脆弱。
她猛地收回盯墙目光，死死抓住苏援朝白大褂袖子：“三哥…玻璃…血…好可怕…坏蛋…” 同时不着痕迹抽回被摩挲丝线的手腕，藏进被子。
苏援朝审视目光停留两秒。
表情天衣无缝，泪水真实。
但手腕丝线的冰冷感和抽手动作，像根刺扎进心头。
他压下疑虑，语气放缓：“不怕，玻璃烧开了，皮外伤，三哥在。”
手上加快处理额角伤口，眼角余光却再次扫向翻卷墙皮。
那里…颜色似乎更深？
“妈！
药箱！”
苏援朝头也不抬吩咐。
“哎！
哎！”
林淑芬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翻找碘酒纱布，银镯叮当节奏稍缓。
房门“砰”地大力推开！
苏卫国带着凛冽寒气堵在门口，身后跟着拳头紧握的苏建军。
陆骁不见踪影。
“那混小子呢？！”
林淑芬语气愤怒。
“被陆司令的人拎回去了！”
苏建军声音洪亮解气，“爸在楼下跟陆司令说话呢！
有他好受的！
敢砸星星窗户还伤人！”
他大步到床边，看到沈棠额角纱布渗血，火冒三丈：“下手轻了！
该揍得他满地找牙！”
苏卫国没说话，冷峻目光落在妹妹苍白带泪的脸上，看到额角纱布，眼神更沉。
军靴踩过地上细小玻璃碴，发出碎裂声。
他走到床边，伸出带着薄茧的宽厚大手，小心覆盖她未受伤的额侧，笨拙传递力量：“星星，还疼吗？
大哥在，没人欺负你。”
沈棠感受额上沉稳温热，紧绷的弦微松。
她抬起湿漉漉眼睛，轻轻摇头：“不…不那么疼了…大哥…” 流露依赖。
“卫国建军，帮把手！”
林淑芬拿着碘酒纱布过来，看到满地玻璃又急又气，“援朝处理伤口！
建军拿笤帚簸箕扫玻璃！
卫国打温水给星星擦脸！”
“好！”
苏建***身冲出去。
苏卫国点头，深深看妹妹一眼，转身大步出去。
房间又剩林淑芬、苏援朝、沈棠。
机会！
孤注一掷！
沈棠心跳狂飙！
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玻璃，瞟向翻卷墙皮。
深蓝封面在幽暗里召唤。
“嘶…”她突然倒抽冷气，身体猛缩。
“怎么了？
很疼？”
林淑芬紧张问。
苏援朝停手蹙眉：“忍忍。”
“没…没事…”沈棠声音强忍颤抖，抬起未被按住的手，指向床边地面一块闪着寒光的三角大玻璃碎片，脸上恐惧真实，“妈…那玻璃…好尖…怕…”林淑芬看去，吓得不轻：“哎哟！
要命！
援朝看着星星，妈捡走它！”
她立刻弯腰，小心伸手去够。
苏援朝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瞬。
沈棠那只藏在被里、缠着红丝线的左手，毒蛇般在背下快速动作！
坚韧丝线迅速缠绕大腿外侧髋骨位置（睡裤宽松），狠狠勒紧！
同时右手指甲在被子遮掩下，用力掐向勒紧的皮肉！
“啊——！”
凄厉惨叫爆发！
身体电击般弹起摔回！
脸痛得扭曲变形，泪水汹涌！
剧烈疼痛让她眼前发黑，恍惚中，楼道里似乎飘来一声陆骁若有若无的低笑，混杂怀表指针逆旋的细微金属摩擦声，像毒蛇吐信，冰冷舔舐耳畔！
“星星！！”
“星星怎么了？！”
林淑芬手中玻璃“啪嗒”落地！
苏援朝差点打翻啤酒瓶！
沈棠蜷缩身体，双手死死捂住大腿外侧，指缝间渗出刺目鲜红！
痛得痉挛，牙齿咯咯作响：“疼…好疼…腿…被东西…缠住…勒得好疼…腿？！
缠住了？
援朝快看！”
林淑芬声音劈了，扑到床边掀被子。
苏援朝脸色彻底变了！
他一把掀开薄被！
浅色睡裤大腿外侧，布料勒陷一圈，褪色红绳如同吸血水蛭，深深嵌进少女柔嫩的皮肉里，勒痕边缘迅速泛起紫红，血珠争先恐后渗出！
根本不是玻璃！
是那根该死的、来历不明的丝线！
“该死！
是这鬼东西！”
苏援朝低吼，眼神凝重！
绞伤位置敏感，丝线嵌入皮肉，极易感染！
他立刻扑向药箱，翻找止血钳纱布消毒剪刀，语速极快命令：“妈按住她别动！
建军！
别管笤帚了！
下楼喊爸！
可能要送医院！
卫国！
水不要了！
上来帮忙按人！”
房间瞬间炸锅！
林淑芬哭着死死按住沈棠挣扎的身体。
苏援朝全神贯注准备器械，额角渗汗。
拿着笤帚冲进来的苏建军看到妹妹腿上吸血的红绳和涌出的血，眼珠血红，扔掉笤帚就往外冲：“星星挺住！
二哥叫爸！”
咚咚咚脚步声冲下楼。
苏卫国端着温水冲进来，看到妹妹腿上惨状，瞳孔骤缩，脸沉如水，放下盆，用能拧断敌人脖子的手极其小心地按住沈棠肩膀：“援朝！
快！”
所有心神被钉在沈棠腿上！
没人再看她的脸，没人再看那堵墙！
蜷缩床上的沈棠，借着剧痛扭动的掩护，沾血的右手鬼魅般探向床沿内侧！
指尖精准抠进翻卷墙皮缝隙！
触到冰冷熟悉皮革！
发力！
深蓝色、沾着灰尘与暗褐陈旧痕迹的皮质笔记本，死死攥进掌心！
狂喜与恐惧攫住她！
冰冷触感首抵灵魂！
血腥尘土味钻入鼻腔！
不敢停留一秒！
借着再次“剧痛”蜷缩翻滚，将笔记本闪电般塞进身下凌乱被褥最深处！
心脏几乎破膛而出！
伤口***，精神冲击更甚！
“按住！
别动！
剪线了！”
苏援朝紧绷声音响起，消毒剪刀对准勒紧红线。
沈棠咬紧牙关咽下痛呼，身体因真痛和紧张微颤。
目光扫过床边——苏卫国紧绷侧脸，林淑芬泪流满面按她的手，苏援朝专注渗汗的额角…门口苏建军留下的空当…空洞破碎的窗口外，院子阴影里，陆骁无声站着，昏黄路灯将他颀长身影拉成扭曲长影。
他紧握的左手中，那枚老旧怀表透出一点锐利不安的金芒，诡异地穿透昏黄，与墙缝深处被褥掩盖下的深蓝，无声呼应！
他不看屋里混乱急救，不看痛到蜷缩的她，不看焦急家人。
那双寒潭般的眼睛穿透人群灰尘，精准锁定她身下被褥微微凸起的位置！
嘴角勾起冰冷玩味弧度。
眼神不再是恶劣戏谑，是探究、了然，是猎人锁定猎物的兴味！
更诡异的是——他嘴唇无声翕动，破碎古老的音节在唇齿间无声滚动。
祖母临终前嘶声念诵、他从未听懂的咒语碎片，此刻如幽灵在脑中盘旋！
左手紧攥躁动怀表，指节用力发白。
表蒙下逆旋的金针，搅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