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云压得低,连江风都带着股铁锈味,刮在脸上生疼。
秦夜推着那口薄皮棺材往江边走,木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泥水糊了裤腿。
棺材里的 "秦夜" 还捆着,隔着木板能感觉到那青白色的身子在轻微晃动,像条没咽气的鱼。
老秦跟在后面,烟袋锅子早灭了,手里攥着那袋龙牙钉,指节捏得发白。
"记住了,钉的时候别喘气,钉完转身就走,别回头。
"江边的空地上,早就挖好了个浅坑,雨水混着黑泥积在坑里,看着像口盛着墨的大碗。
秦夜把棺材放平,棺材底一沾湿泥,竟发出 "滋啦" 一声轻响,像是被烫着了。
"拿钉。
" 老秦往他手里塞了枚龙牙钉,又递过把羊角锤。
锤子把上的包浆滑溜溜的,不知被多少人攥过。
秦夜蹲下身,棺材盖缝里透出点微弱的光,像是尸体在里面睁着眼。
他咬了咬牙,把钉尖对准棺材头的位置,手刚抬起来,雨突然变了方向,斜斜地往他脸上抽。
"别停。
" 老秦的声音在雨里闷沉沉的。
他屏住气,一锤子砸下去。
"咚" 的一声,钉头没入木头大半,震得虎口发麻。
就在这时,棺材里传来声闷响,像是那具尸体翻了个身。
秦夜的手一抖,锤子差点掉在泥里。
"接着钉。
" 老秦的烟袋锅子点着了,火星在雨里亮了下,"左三右三,最后一枚留着。
"秦夜依着说的,往左边钉第二枚。
锤子落下的瞬间,江面上突然卷起阵怪风,把棺材盖吹得掀开条缝。
他眼角余光瞥见里面 —— 那具尸体的眼睛睁着,眼白上布满红血丝,正死死盯着他。
"砰" 的一声,老秦一脚把棺材盖踹严实了。
"瞎看啥?
赶紧钉!
"他手忙脚乱地钉完第三枚,右手的三枚也跟着落了位。
六枚龙牙钉在棺材上形成个歪歪扭扭的圈,钉头上的 "溺" 字被雨水冲刷着,倒像是在流血。
雨越下越大,砸在棺材上噼啪乱响,听着竟像是有人在里面拍巴掌。
秦夜攥着最后一枚钉子,手心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滴,锤子怎么也举不起来。
"留着吧。
" 老秦把他手里的钉子拿过去,往怀里一揣,"填土。
"两人拿起铁锹往坑里填土,黑泥裹着雨水往棺材上盖,发出 "咕嘟咕嘟" 的声响,像是棺材在喝水。
秦夜每填一锹土,就觉得脚下的地在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江底钻出来。
就在棺材快被埋住时,雨突然变了颜色。
先是几滴落在手背上,热乎乎的,带着股腥甜。
秦夜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把铁锹扔了 —— 天上落下的哪是雨,分明是血!
红得发黑的雨点砸在地上,瞬间把积水染成了血色,顺着坑边往江里流。
"快走!
" 老秦拽着他就往铺子里跑,声音都变了调,"红雨不等人!
"秦夜被拽着踉跄着跑,回头望了一眼。
那座新坟在血雨里冒着白气,六枚龙牙钉的位置透出淡淡的光,像是六只眼睛在眨。
江面上的雾更浓了,雾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水里磨牙。
他忽然想起老秦说的话 —— 不封空棺。
可刚才那棺材,分明是被填得严严实实的。
血雨打在身上,黏糊糊的,像是贴了层薄血痂。
秦夜摸着后颈,那里的汗毛还在竖着,总觉得有双眼睛,正从那座新坟的方向,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铺子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黑黢黢的,只有窗外的血雨映进来,把地上的冰铁钩照得发红,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