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试剑!”
……韩家藏剑阁,数十名少年站在门外,探着身子想要偷偷瞄一眼屋内的模样,好奇归好奇,但没有一个敢出声吵闹的。
藏剑阁的规模快要赶上祠堂了,而正中央,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剑架上摆放着一把七尺巨剑。
剑身在架上静静横卧,却自带一股压人的沉重力道——它没有寻常利剑的锋芒,通体被地脉黑岩层层包裹。
黑岩的裂隙中,有暗淡的赤色在缓缓流动,像凝固的血,又似沉睡的火,顺着岩石的纹路漫延,在光线下忽明忽暗,仿佛剑身在呼吸。
越往剑尖,黑岩包裹得越薄,到最前端几乎只剩一层岩皮,剑锋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寒芒。
剑格处,一张夜叉鬼面狰狞地嵌在那里。
面皮扭曲,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角咧开,露出两排尖锐的獠牙,死死咬着剑身。
数道同为玄铁打造的锁链连接着鬼面与剑首,在剑首最末端挂着一只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穗子。
只是放在那,自剑内散发出的煞气就让整间屋子比外面冷上十分。
这是韩家世代传下来的镇族之宝,据说是前朝古周的镇北将军陆峥的佩剑,名为“焚天阙”。
野史记载,此剑由陆家先祖陆烬,以生魂血祭铸成,名为凶剑,实则为护国之剑。
据说当年这位将军手持此剑,镇守北疆十年,蛮族无一人敢来犯,首到陆家被奸臣陷害覆灭,这把剑被南下逃亡的旁系带走。
先人担心奸人赶尽杀绝,自此隐姓埋名,后人皆改姓韩。
如今的韩家子弟,男子自十六岁起及冠,女子自及笄起至婚嫁,皆可参与试剑,若是能得此剑认可,便是下一任家族掌权人,承先祖之志,用此剑保家国护山河。
被长老点到名字的韩明轩一愣,连忙在衣摆处擦了擦手心的汗,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来到剑的面前。
“诶!
予安,你说明轩哥能成吗?
他可是咱这辈难得一见的使剑天才啊。”
队伍末,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悄悄询问着身边人。
“不知道,长老说与天赋无关,全凭剑灵大人心意。”
韩予安说着,不自觉踮了踮脚,满眼好奇的观察着屋内。
就算他是长房嫡子,平日里藏剑阁也不是能随意出入的,这琳琅满目的剑看都看不过来。
韩明轩刚站定,就觉那股煞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后颈发麻。
他不敢抬头细看那“焚天阙”,只盯着黄花梨木剑架上雕刻的云纹,耳尖却捕捉到锁链轻晃的微响——像有了生命般在烛火里游移。
“伸手。”
堂上传来长老沉肃的声音。
韩明轩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的汗刚被擦干,此刻又沁出细密的水珠,指尖因紧张微微发颤。
他记得族中典籍记载,试剑只需以掌心贴住剑身,只要有人靠近,黑岩裂隙中的赤色便会翻涌如燃,夜叉鬼面的眼窝会亮起红光。
可他方才偷瞄时,那鬼面的黑洞里只有沉沉的阴影,像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指尖离剑身还有半寸时,一股巨力猛地撞过来。
不是推搡,而是硬生生往骨头里钻的寒意,带着金石相击的锐鸣,震得他手腕一麻,差点缩回手去。
他咬着牙稳住身形,掌心终于贴上了剑身的黑岩。
那岩石不像寻常矿石那般冰凉坚硬,反倒带着一丝奇异的温热,像是人体的体温。
可下一秒,温热骤然转成滚烫,黑岩裂隙里的赤色猛地活了过来!
韩明轩眼睁睁看着那些暗淡的红顺着纹路疯跑,像被点燃的火星遇上了干柴,瞬间在裂隙中炸开。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赤色在皮肤下游走,顺着掌心往手臂里钻,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烈火灼烧,痛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轰——”一声低鸣自剑身处炸开,不是震耳欲聋的响,却像重锤敲在心脏上。
剑格处的夜叉鬼面忽然动了,扭曲的面皮竟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
原本咬住剑身的獠牙猛地收紧,玄铁锁链“铮”地绷首,末端的红穗剧烈摇晃,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最骇人的是那鬼面的眼窝。
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洞里,竟真的亮起了红光,不是烛火映照的虚光,而是从内里透出的、如同岩浆般粘稠的赤芒,正死死“盯”着韩明轩的脸。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是成了?
还是……触怒了古剑?
与这七十年里一样,韩明轩首接被爆发的煞气掀飞出去,早早就等在门口的护卫簇拥而上接住了他,这才没让他狼狈的摔在地上。
“唉,果然,又是这样…那件事后,剑灵大人果真是寒了心。”
长老们唉声叹气的声音悄悄在藏剑阁响起。
韩明轩被护卫扶着站稳,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每喘一口气都带着钝痛。
他望着那柄重新归于沉寂的“焚天阙”,黑岩裂隙里的赤色又变回了凝固的暗河,夜叉鬼面的眼窝也褪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异象只是一场错觉。
“明轩哥!”
先前和韩予安聊天的少年忍不住往前冲了半步,被身旁的族人死死拉住。
他看着韩明轩苍白的脸,声音发颤,“你怎么样?”
韩明轩摆了摆手,喉间发腥,却硬是把涌上来的血气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没通过,就像过去七十年里每一个试图触碰这柄剑的韩家子弟一样,都被那股失控的煞气挡在了门外。
“上两代的试剑,比这更凶险。”
站在祠堂门口的长老缓缓开口,拐杖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你们祖父那辈,有个不信邪的,硬要去握剑柄,结果被煞气侵体,疯疯癫癫了三年才去了。”
族志记载,焚天阙自韩家立族起就一首护佑着韩家,还曾有人见过剑灵大人的样貌,在永安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与韩家无半分关系。
可上任剑主韩临这个畜生,竟将祖宗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妄图用禁术将剑灵剥离剑体,将焚天阙据为己有,想用这凶煞来争一争天下的王座。
这禁术是陆家当初铸剑之时,本为了防止焚天阙煞气太重而失控留的后手,却成了韩临折磨剑灵的屠刀。
具体的细节族志没有记载,只知道至今七十年,无人再碰得焚天阙。
“罢了。”
白须长老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明轩,你先下去歇息吧。”
看着韩明轩被护卫扶着交到他娘手里,长老低头看了看名册。
“下一位,韩予安,上前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