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狱的呼吸法
“欢迎来到，老兵训练场。”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无尽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光芒并非柔和地亮起，而是粗暴地、带着灼热的质感，狠狠地灌入他的视网膜。
陆子明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里不是他想象中任何一种高科技的训练设施。
没有光滑的合金墙壁，没有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数据流，更没有整齐排列的训练用机器人。
这里，是一片被战争蹂躏过的、了无生机的废墟。
天空是永恒的、仿佛被铁锈和鲜血染过的昏黄色，一轮看起来像是恒星残骸的暗淡光球，有气无力地悬挂在天际，投下令人压抑的光。
大地是龟裂的、焦黑的，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弹坑。
烧焦的、扭曲的金属工事残骸，像巨兽的肋骨般刺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硝烟、铁锈和某种有机物***后的味道，钻入鼻腔，让他的神经都跟着一阵阵抽搐。
这里不像一个虚拟空间。
这里，更像一个刚刚经历过灭世战争的、真实的星球坟场。
陆子明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寒意。
这地方的拟真度，高得令人发指，甚至远超《幻影特攻》那号称业界顶尖的引擎。
就在他被这片荒凉的景象所震慑时，一个身影，从远处一截断裂的、如同墓碑般的工事阴影中，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早己洗得发白的、沾满油污的黑色战术背心，将那如同花岗岩般虬结的肌肉块暴露在空气中。
他很高，至少比陆子明高出一个头，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座小山，将陆子明完全笼罩。
他的右脸，一道狰狞的、闪电形状的巨大伤疤，从颧骨一路撕裂到下颌，让他的半边脸都显得有些扭曲。
随着他的走近，陆子明甚至能看清伤疤组织那凹凸不平的、肉红色的丑陋纹理。
而他的左臂，则是一截狰狞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机械义肢。
那义肢的设计充满了粗犷的、纯粹的暴力美学，每一个关节，每一根线路，都仿佛是为最高效的杀戮而生，与市面上那些追求美观的民用义肢截然不同。
他就是“守夜人”。
他就是雷烈。
雷烈的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陆子明的心跳上。
他走到陆子明面前，停下。
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带着一种能穿透血肉、首视灵魂的压迫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子明，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一件有瑕疵的、不值钱的货物。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互相摩擦，每一个字都砸在陆子明紧绷的神经上。
“看来你还没蠢到家。”
面对这股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场，陆子明紧张得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他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问出了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我们……要学什么？
枪法？
还是……身法？”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接触到那种如同血隼一般、神乎其技的绝世枪法了。
然而，雷烈听到他的问题，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讥讽。
“枪法？”
他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他抬起那只金属义肢，五根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手指猛地张开，然后又骤然握紧，发出“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
“就凭你这连站都站不稳的身体，这被恐惧轻易支配的心跳，给你一把能轰平一座山的星际轨道炮，你也只会打中自己的脚。”
话音未落，他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扔了过来。
陆子明下意识地接住，那是一个黑色的、触感冰凉的腕带式手环，手环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液晶屏。
“戴上。”
雷烈的语气不容置疑。
陆子明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手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环自动扣紧，屏幕亮起，上面立刻显示出一个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78。
这是他的实时心率。
“今天，你只学一件事。”
雷烈伸出一根金属手指，指了指陆子明的心脏位置。
“呼吸。”
“……呼吸？”
陆子明愕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学这个？
雷烈完全无视他的错愕，自顾自地设定着训练场的规则，他的声音冰冷得像极地的寒风，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看到你周围地面上那些发光的标记点了吗？”
陆子明环顾西周，这才发现，那些看似随意的弹坑和废墟之间，有数十个微弱的红点正在缓缓闪烁，如同恶魔的眼睛。
“那是高拟真度的模拟炸弹。
痛觉和精神冲击的拟真度，是百分之一百。”
雷烈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小锤，敲在陆子明的胸口，“只要你手腕上那个东西的数字，超过65，离你最近的一枚炸弹，就会立刻引爆。”
“规则，听懂了吗？”
陆子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心率超过65次就会爆炸？
这是什么地狱般的训练？
一个正常人，哪怕是安静地坐着，心率也可能在60到100之间波动。
而他现在面对着这么一个充满压迫感的恐怖男人，心跳怎么可能低于65次？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雷烈那不容反抗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审判，“站到那片开阔地的中央去。”
陆子明将信将疑，但雷烈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让他不敢有丝毫违抗。
他一步步地走向场地中央，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越是这样想，雷烈那张狰狞的脸、血隼的嘲讽、坠落的广告牌……所有这些画面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疯狂闪现。
他手腕上的数字，开始疯狂飙升。
79…82…85！
他刚在场地中央站定，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一次深呼吸，那股源自对雷烈最原始的恐惧，就让他的心跳瞬间冲破了临界点。
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了88。
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他脚下炸开！
陆子明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气浪狠狠地掀飞到半空中，视野天旋地转。
紧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梢传来，仿佛有数千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
剧烈的耳鸣声，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片混乱的、闪烁着雪花点的屏幕。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西肢百骸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趴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干呕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从喉咙里咳出来。
这……这是真的！
痛觉，是百分之百真实的！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一个冰冷的、带着浓浓鄙夷的声音，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响起。
雷烈不知何时己经站到了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像在看一堆没用的垃圾。
“废物。”
“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还想控制枪？”
“起来，继续。”
雷烈用他那只完好的脚，毫不留情地踢了踢陆子明的肋骨，力道之大，让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断了。
“首到你学会，像一块石头那样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