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婚证是红色的。跟结婚证一个颜色。钢印压下去,“咔哒”一声轻响。很干脆。
工作人员把两本证件推出来。一本滑向我。一本滑向江临。我拿起来。封面有点凉。
我把它塞进包里。动作很快。没看江临一眼。他也拿起了他那本。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签字笔在他指间转了一下。然后被他插回西装内袋。他站起身。黑色西装裤裹着长腿。
线条利落。他没看我。直接朝门口走。背影挺拔。像一把出鞘的刀。冰冷,没有温度。
民政局大厅的玻璃门自动打开。外面阳光刺眼。晃得人有点晕。他走出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明晃晃的光线里。干净利落。像甩掉一块用过的抹布。我捏紧了包带。
指尖有点发白。包里那个小红本硌着掌心。有点硬。周围很安静。空气里有灰尘在跳舞。
我吸了口气。也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哒、哒、哒”。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有点空落落的。我推开玻璃门。热浪扑面而来。
混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我站在台阶上。眯眼看了看天。很蓝。没有云。
像一块巨大的蓝色玻璃。罩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结束了。江临。季宴礼。
这个我处心积虑靠近。又费尽心机离开的男人。终于结束了。我算计了他三次。第一次。
伪造了一份光鲜的简历。挤掉十几个名牌大学的竞争者。成了***总裁江临的贴身秘书。
站在他身边。呼吸同一片空气。第二次。在他应酬喝多的晚上。把他弄进酒店房间。
伪造了床单。伪造了孕检单。用舆论和江家的颜面。逼他娶了我。成了名正言顺的江太太。
第三次。就是现在。我签好了离婚协议。主动的。在他可能发现我那些小动作之前。
在他可能对我厌倦之前。在他可能……真正厌恶我之前。先一步抽身离开。
带着他给的巨额“遣散费”。还有我藏在暗处的情人。远走高飞。所有人都说我疯了。
说我高攀。说我痴心妄想。说江临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被我这种女人套牢。
说我迟早被扫地出门。现在好了。如他们所愿。是我自己走的。我走下台阶。
阳光晒在***的手臂上。有点烫。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我停住脚步。
摸出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是江临的私人号码。
我认得。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似乎都停了一瞬。我点开。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第三次。好玩吗?**我的呼吸骤然停止。阳光白得刺目。
周围嘈杂的车流声。人声。瞬间被拉远。变成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手机屏幕幽幽的光。
还有那七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瞳孔。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那三次算计。
他像个看客。看着我上蹿下跳。看着我拙劣表演。看着我自以为是地收场。我捏着手机。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塑料外壳似乎要被我捏碎。掌心全是汗。滑腻腻的。“第三次。
好玩吗?”他的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嘲弄。像猫看着爪子下的老鼠。
挣扎够了。再一口咬断喉咙。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刚才拿到离婚证的那点轻松。那点“胜利”的错觉。碎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我算什么?
一个跳梁小丑?我以为的天衣无缝。在他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笑话?我猛地抬头。
看向江临刚才离开的方向。车流如织。哪里还有那辆黑色宾利的影子。他早就走了。
留下这条短信。像随手丢下一颗炸弹。把我自以为是的世界。炸得粉碎。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盛夏的阳光滚烫。可我却觉得冷。刺骨的冷。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低头。还是那个号码。第二条短信:**林薇,游戏才刚开始。**我盯着屏幕。
牙齿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游戏?他管这叫游戏?我算计他三次。
他冷眼旁观。现在告诉我。游戏才刚开始?他想干什么?报复?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我?
用他江临的手段和权势?我攥紧手机。用力到整个手臂都在发抖。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凭什么?
凭什么他永远高高在上?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能把我打入地狱?我深吸一口气。
滚烫的空气灼烧着喉咙。我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林薇。你不能乱。就算被他看穿了。
就算他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婚已经离了。钱已经在我账户里。赵明哲在等我。
去南方的机票就订在今晚。只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地盘。天大地大。他江临再手眼通天。
还能一手遮住整个天不成?我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把那些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脸上重新挂上漠然的表情。我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了一条短信:**江总,
游戏结束。各自安好。勿扰。**发送。然后。我拉黑了这个号码。动作干脆利落。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扔回包里。像是扔掉一个烫手的炸弹。
我挺直脊背。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向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枫林公馆。
”我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任何异常。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像一帧帧被撕碎的旧照片。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包里那本崭新的离婚证。硬硬的。
硌着我的腰。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江临冰冷的眼神。工作人员公式化的声音。
还有那条该死的短信。“第三次。好玩吗?”“游戏才刚开始。”他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低沉。危险。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行。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马上走。越快越好。我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赵明哲的电话。“喂?
薇薇?” 他的声音带着点慵懒。“明哲,” 我的声音有点紧绷,“计划提前。
现在就去机场。最早的航班,不管去哪,先离开这里再说。”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现在?
这么急?不是说晚上……”“等不了了!” 我打断他,语气急促,“江临知道了!
他发短信给我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什么?!” 赵明哲的声音瞬间拔高,透着惊惶,
“他……他知道我们……”“知道!知道!他全知道!” 我压低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手指紧紧抠着手机边缘,“别废话了!赶紧收拾东西!我马上到枫林公馆拿行李!
我们在机场国际出发厅碰头!快!”“好!好!我马上!” 赵明哲也慌了,“你小心点!
”挂了电话。我催促司机:“师傅,麻烦快点!赶时间!”车子加速。窗外的风呼呼灌进来。
吹乱了我的头发。枫林公馆。那套江临“补偿”给我的市中心大平层。
指纹锁“嘀”一声轻响。门开了。我冲进去。直奔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繁华的城市景观。此刻却显得冰冷而遥远。衣帽间里。几个大行李箱已经提前收拾好。
里面塞满了值钱的东西。名牌包。珠宝。还有一些容易变现的奢侈品。现金和银行卡。
贴身放在随身的包里。我拖出两个最大的箱子。轮子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
心脏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走!立刻走!手机又响了。
不是短信。是刺耳的***。我看了一眼屏幕。一串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请问是林薇女士吗?
” 一个刻板的女声传来。“是我。哪位?”“这里是瑞丰银行私人客户部。很抱歉通知您,
您在我行开立的尾号为****的账户,因涉及异常交易风险,
已于今日上午十时三十分被临时冻结。请您本人携带有效证件及相关交易凭证,
尽快至我行网点进行核实解冻……”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冻结?十点三十分?那不就是……我签完离婚协议。
等着拿证的时候吗?江临!一定是他!他前脚签字离婚。后脚就冻结了我的钱!
那份离婚协议里。白纸黑字写着他给我的“补偿”。一大笔钱。
足够我和赵明哲逍遥下半辈子。他签了字。我以为他认了。他放我走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用我的钱。把我拴住!像拴住一条狗!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刚才的恐惧。
我对着电话。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凭什么冻结?协议是合法的!钱是我的!
”“林女士,这是基于我行风控系统的独立判断。请您配合……”“配合你妈!
” 我猛地挂断电话。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个有点眼熟的号码。我划开接听。是给我做移民咨询的王律师。“林小姐!不好了!
” 他的声音火烧火燎,“我刚接到通知!您委托我们律所办理的境外资产配置和移民申请,
所有流程……全部被卡住了!对方……对方态度很强硬!暗示……暗示是江先生的意思!
”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粉碎。寒意。比刚才在民政局门口收到短信时。更甚百倍。
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爬上来。缠紧我的脖子。窒息。我扶着冰冷的墙壁。
才勉强站稳。环顾这间奢华却空旷的房子。衣帽间里敞开的行李箱。里面那些昂贵的奢侈品。
此刻像个巨大的讽刺。没有钱。没有退路。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好看的垃圾!江临!他好狠!
他根本就没想让我走!他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就已经布好了这个局!冻结资金。
掐断退路。把我困在这座城市。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像砧板上的鱼!我喘着粗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还有赵明哲!
他手里还有我们共同存下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买两张机票。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只要离开这里!总有办法!我颤抖着手。再次拨通赵明哲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
每一声都敲在我的神经上。快接!快接啊!终于。电话通了。“明哲!” 我声音发颤,
“你在哪?到机场了吗?我的账户被江临那个王八蛋冻结了!
你那边……”“薇薇……” 赵明哲的声音传来。很轻。带着一种奇怪的虚弱和……心虚?
我的心猛地一沉。“明哲?你怎么了?说话啊!你到机场了吗?
我们……”“薇薇……” 他打断我,声音艰涩,“我……我对不起你……”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我浑身僵住。血液似乎瞬间冻成了冰。“你……你说什么?
” 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钱……钱没了……” 赵明哲的声音带着哭腔,
还有无法掩饰的恐惧,
卡……还有现金……所有的钱……”“他们……他们还警告我……说……说……”“说什么?
!” 我嘶吼出来,声音尖利得刺破空气。
“……说……离你远点……否则……下次就不是钱的事了……”电话那头。
传来赵明哲压抑的啜泣声。还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不起……我……我得走了……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你……你自己保重……”“赵明哲!
” 我对着电话尖叫,“你敢!你敢丢下我试试!你给我回来!
”“对不起……薇薇……对不起……”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充满了恐惧和逃离的决绝,
“忘了我吧……你也……你也快跑……”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单调。冰冷。像死神的催命符。我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行李箱的拉杆从无力的手中滑脱。“哐当”一声。
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在空旷的豪宅里回荡。格外刺耳。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像泼洒的鲜血。瑰丽。又绝望。钱。冻结了。退路。掐断了。情人。跑了。
带着我们仅存的那点希望。像只丧家之犬一样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丢在了江临布下的天罗地网里。我慢慢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昂贵的大理石地面。
寒气透过薄薄的裙子。直往骨头缝里钻。我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像一片秋风里的枯叶。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
灭顶而来。还有……深入骨髓的恨。恨江临的冷酷算计。恨赵明哲的懦弱背叛。更恨自己。
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那点可笑的算计!在江临那种人面前。根本就是个透明的笑话!
他看着我演戏。看着我得意。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以为终于挣脱了牢笼。然后。
轻轻一挥手。就碾碎了我所有的依仗和希望。让我彻底孤立无援。
困死在这座用金钱堆砌的华丽坟墓里。“游戏才刚开始。”他冰冷的短信。此刻像魔咒一样。
在死寂的房间里盘旋。我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般的冰冷。
眼睛干涩得发疼。却流不出一滴泪。愤怒和恨意。压过了恐惧。像地底奔涌的岩浆。
在冰封的表层下。疯狂地积聚力量。江临。你想玩?好。我陪你玩。我扶着墙壁。
一点点站起来。腿有点麻。但我站得很直。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
头发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寒星。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异常冰冷的笑。江临。你不是要玩游戏吗?
不是要让我知道算计你的代价吗?行。我林薇。奉陪到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已经被你扒光了所有。还能怕什么?我转身。不再看那堆没用的奢侈品。
不再看那本刺眼的离婚证。我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亮我苍白的脸。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冰冷。稳定。搜索框里输入:“江临”。“***”。
“近期负面新闻”。网页刷新。一条条信息跳出来。商业版块。风平浪静。
江氏的股票走势平稳。甚至还有小幅上扬。娱乐版块……我的目光停住。
鼠标点开一个醒目的标题:劲爆!江氏太子爷新婚燕尔即婚变?神秘女伴夜会香闺!
疑是离婚导火索!下面配着几张***照片。像素不算高。但足以辨认。时间是昨天晚上。
地点是本市一家顶级私人会所门口。江临。我的“前夫”。从会所里走出来。臂弯里。
亲密地挽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条惹火的红色吊带裙。身材窈窕。波浪长发。
侧脸对着镜头。笑得妩媚风情。她半个身子几乎贴在江临身上。姿态亲昵无比。
江临微微侧头。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