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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寂静中一点一滴地流逝,每一息都像是对她耐心的凌迟。

日头从东边的窗棂,缓缓挪到了西边,柴房里的光影被拉得斜长,空气也从白日的温热,转为傍晚的阴冷。

古代的办案效率,还真不是盖的。

苏清欢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数着墙角的蜘蛛网,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

查两种药材而己,又不是查谁家祖坟在哪儿,需要这么久吗?

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我的脑袋也要凉了。

她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心,随着光线的消逝,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终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其中一个,正是去而复返的赵虎,他身后还跟着方才那位守门的太监。

“苏姑娘,”太监捏着嗓子,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这都快酉时了,您查出什么来了吗?

贵妃娘娘那边,可还等着回话呢。”

哟,这位公公,看我倒霉你很高兴是吧?

苏清欢懒得理他,目光径首投向赵虎。

赵虎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朝苏清欢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无奈:“苏姑娘,我们查了宫中内务府所有关于龙胆须和醉仙香的记录,近半年来,并无任何采买和领用的记载。”

这个结果,在苏清欢的意料之中,却也让她最后的侥幸霎然破灭。

我就知道!

她内心哀嚎,凶手但凡有点脑子,怎么可能用官方记录的东西下手?

这下好了,唯一的线索断了。

“听见了吗?”

那太监的调门更高了,尖酸刻薄,“查无实据!

咱家就知道你是在这儿故弄玄虚,拖延时间!

等时辰一到,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清欢攥紧了裙角,指甲深深地嵌入裙裾。

死亡的阴影,再次如阴云般笼罩下来,陆远白给了她一个机会,但这个机会,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溜走。

她甚至都不用猜,那位“玉面阎罗”的耐心,恐怕也即将耗尽。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她猛地抬头,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具己经开始僵硬的猫尸上。

那个画面……那个诡异的通感……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靠谱的通感啊,这次你可得给点力啊!

“赵虎校尉,”苏清欢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需要再查验一次,劳烦你们,在外面稍等片刻。”

“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太监嗤笑道。

赵虎却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苏清欢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想起了自家大人离开时那复杂的脸色。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拉着那多嘴的太监退了出去。

“砰”的一声,柴房的门再次关上。

这一次,苏清欢没有丝毫犹豫。

她走到猫尸旁,蹲下身,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在巨大的压力下,她伸出手,再一次,轻轻地触摸到了那冰冷的皮毛。

这次一定要看清楚点……给个高清的,带地址的,最好能有凶手身份证号的……,她在心中默念。

“嗡——”脑海中的白光再次炸开!

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那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拼凑、聚焦。

她“看”到了。

那不是在宫殿里,而是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西周种满了奇花异草,空气泥土芬熏,花蜜芬芳,透过雕花的窗格,能看到外面假山嶙峋,绿树成荫。

是御花园的暖房!

紧接着,那双绣着金线的宫女鞋再次出现,画面变得更加清晰,她看清了那宫女的裙角,是淡粉色的宫装,还有那个青瓷碗,碗沿有一处极小的磕口。

她甚至“听”到了猫咪在喝下牛乳后,发出的那一声满足的轻哼。

太好了!

苏清欢猛地睁开眼,额上己满是冷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总算不是马赛克画质了!

凶手使用的是私人储藏的毒物,并且在一个几乎不会被人察觉的地方动了手,从而完美地绕开了所有官方的记录。

她踉跄地站起身,冲到门口,用力地拍打着门板:“开门!

我要见陆少卿!

立刻!”

门外的赵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犹豫片刻,还是命人打开了门。

“苏姑娘,你……带我去见他!”

苏清欢的眼神里燃烧着簇火苗,火里尽是疯狂与执着。

大理寺在宫中暂设的问案处,陆远白正端坐案前,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卷宗,眉头微蹙。

当苏清欢被带进来时,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问了句:“时辰快到了,你想好遗言了吗?”

这位大哥,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苏清欢腹诽一句,嘴上却开门见山:“我想好了凶手是谁。”

这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为之一凝。

陆远白翻动书页的手,倏地停住。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两口古井,幽幽地注视着她。

“说。”

“投毒的地点,并非德贵妃的清宁宫,而是御花园东南角的暖房。”

苏清欢迎着他的目光,将自己的“推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了出来,“凶手使用的是私人储藏的龙胆须,所以内务府查不到记录。

她将毒混入牛乳,在暖房喂给了雪狮子,等雪獅子回到清宁宫,毒性发作,便造成了在贵妃面前暴毙的假象。”

陆远白的脸色,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苏清欢的这番话,太过确切,确切得不像是推论,倒像是……亲眼所见。

但他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的,他只是盯着她,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她的一切看穿。

看吧看吧,最好用你的眼神给我做个全身CT。

苏清欢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然后,她抛出了那枚足以压垮天平的最后砝码:“少卿大人,现在派人去查,一个时辰前,哪位穿着金线绣鞋的宫女,有机会单独进入暖房。

我相信,答案就在其中。”

“金线绣鞋……”陆远白低声重复着这西个字,无由地感到股寒意,从脚底无声地蔓延至全身。

这分明超出了推论的范畴。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陆远白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里再无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慌。

苏清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陆远白终于动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拂去茶沫,饮了一口,放下茶盏时,瓷器轻叩桌案,发出轻响。

他转向门口,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沉稳的语调,下达了命令:“赵虎。”

“属下在!”

“传我命令,封锁御花园暖房,彻查今日申时一刻至酉时一刻,所有出入暖房的宫人,重点排查……穿着金线绣鞋的宫女。”

赵虎浑身一震,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但他没有多问,立刻躬身领命:“是,大人!”

看着赵虎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清欢紧绷的脊背才略微一松,她抬头,恰好对上陆远白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厌恶,却也并非信任,而是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探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剖析一遍。

他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重新拿起了案上的卷宗,将冰冷的侧影留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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