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型之谜病床上,沈念薇安静地躺着,像一尊被命运临时搁置的昂贵瓷器。
氧气面罩覆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柔弱的阴影。几个小时前那场惨烈的车祸,
让这位沈家千娇百宠的独女失血过多,一度濒危。此刻,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她,
依旧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殷红的血液正顺着透明的输液管,一滴,一滴,
缓慢而持续地流入她纤细的手腕血管里。林晚站在床边,
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刚刚打印出来的新鲜血常规报告单。她的指尖冰凉,
几乎要和手中那张薄薄的纸融为一体。
死钉在报告单上那几个清晰打印的黑色字符上:**血型:RH阴性AB型**每一个字母,
每一个符号,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视网膜,再一路灼烫地刺进大脑深处。不对。
这不对!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用力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稳住身形。她猛地抬头,
视线越过病床上沉睡的沈念薇,落在不远处沙发上那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上。
沈氏集团的掌舵人沈国坤,那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永远威严冷峻的男人,
此刻卸下了所有盔甲,眉头深锁,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晕开的墨迹,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而他身旁的沈夫人苏明珍,早已哭肿了双眼,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掐进丈夫的手背,
身体因压抑的啜泣而微微颤抖,目光片刻不离病床上的女儿,那份忧心如焚,
几乎要从那双泪眼中满溢出来。林晚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粗重。就在上周,
也是在这个楼层,沈夫人苏明珍因为一次常规体检,抽血正是林晚亲手操作的。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沈夫人还笑着抱怨了一句:“小林护士啊,我这血管细,你可得轻点。
”她记得那管血被小心地贴上标签,标签上明确无误地打印着:**血型:O型**O型。
RH阴性AB型。像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冰冷现实感的念头,
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疯狂滋长、炸裂。沈国坤是众所周知的O型血。O型血的父母,
怎么可能生出一个RH阴性AB型的孩子?!这根本就是违背了最基础的遗传学常识!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的、近乎滑稽的预感冲击着她。
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报告单上的名字:沈念薇。没错。
再看看病床上那张即便苍白也难掩精致优越的脸。没错。最后,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沙发上的沈氏夫妇身上,那份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舐犊之情,
更没错。那么,错的……是什么?2 亲子疑云林晚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让她有些眩晕。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
压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平稳,一步步走向沙发。“沈董,
沈夫人……”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在过分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
沈国坤疲惫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深重的倦怠和不耐烦。
苏明珍则像受惊的小鸟,猛地转头看向林晚,红肿的眼睛里带着询问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林晚将手中的报告单递了过去,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沈小姐最新的血常规报告,
”她顿了顿,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撞击,“沈小姐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
”苏明珍的目光在报告单上飞快地扫过,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母亲对女儿信息的确认,
但似乎并没有立刻抓住重点。林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清晰地说出了那句足以引爆整个沈家根基的话:“我记得很清楚,
上周为夫人您抽血做检查,您的血型是O型。沈董,也是O型。”话音落下,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苏明珍脸上那残余的泪痕和悲伤,像被无形的冰霜冻结了。
她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在极短的时间内急剧收缩,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林晚,
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那份茫然和震惊,
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恐惧和暴怒的情绪取代。沈国坤的反应更为直接。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他一把夺过苏明珍手里的报告单,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剐过纸面上的字迹,
又猛地钉在林晚的脸上。那份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带着浓重的戾气。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你在质疑什么?”巨大的压力让林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强迫自己站直,
迎向那两道几乎要将她凌迟的目光,艰难地、清晰地吐出那三个字:“亲子…鉴定。
”“轰——!”这三个字,如同在凝固的汽油里扔进了一颗火星。“放肆!
”沈国坤的怒吼如同炸雷,在病房里轰然爆开,震得昂贵的吊灯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他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脸色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得发紫,
眼神凶厉得像是要将林晚当场撕碎。“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我的女儿?!
滚!立刻给我滚出去!”苏明珍的反应则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猛地扑上来,不再是那个优雅的贵妇,而像一头护崽的母兽,
长长的、精心修饰的指甲带着风声,狠狠朝着林晚的脸颊抓去!“***!你敢诅咒我女儿?!
我撕烂你的嘴!”林晚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尖锐的指甲擦着她的耳廓划过,
带起一阵***辣的刺痛。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仪器推车上,
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噪音。“保安!保安呢!”苏明珍尖利的声音穿透病房门,
“把这个胡说八道的疯子给我拖出去!立刻!马上!”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两个穿着制服的医院保安冲了进来,看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情形,愣了一下。“还愣着干什么!
”沈国坤指着林晚,声音因为极怒而微微发颤,
“把这个满口喷粪、蓄意扰乱病房秩序的护士,给我轰出去!告诉你们院长,立刻开除她!
我不想再在这家医院看到她!”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粗鲁地架住了林晚的胳膊。“沈董!
沈夫人!你们冷静一点!”林晚挣扎着,试图解释,“我只是基于医学事实提出的合理怀疑!
这是为了沈小姐好,也是为了你们……”“闭嘴!***!”苏明珍厉声打断她,
眼神淬了毒一般阴冷,“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在这座城市活不下去!
让你全家都跟着你倒霉!你信不信?”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毒威胁。林晚的挣扎停止了。
她看着苏明珍那双因仇恨和恐惧而扭曲的眼睛,
又看向沈国坤那毫不掩饰的、要将她碾碎的暴怒。一股冰冷的绝望感,混杂着被羞辱的愤怒,
瞬间淹没了她。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在这对权势滔天的夫妇面前,
她的声音渺小得如同尘埃。保安几乎是拖拽着把她往外拉。经过病床边时,
林晚的目光扫过沉睡的沈念薇,那张脸依旧苍白美丽,仿佛外界的一切风暴都与她无关。
“你们会后悔的……”林晚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笃定。
回应她的,是苏明珍一声更尖利的咆哮:“滚!”3 举报风暴病房的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喧嚣和愤怒,也彻底隔绝了她在这个地方赖以生存的根基。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周围有路过的医护人员投来惊诧、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身上。
林晚被两个保安毫不客气地“送”到了医院行政楼的人事部门。整个过程粗暴而迅速,
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人事主管,一个平日里总是端着架子的中年女人,
此刻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同情和事不关己的疏离,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就打印好了辞退通知书,推到林晚面前。“小林啊,”主管的声音平板无波,
公式化得像是在宣读一份产品说明书,“签个字吧。上面有指示,你即刻离职,
工资……会按流程结算的。”她刻意避开了林晚的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催促的意味明显。林晚看着那张薄薄的纸,上面“严重违反医院规定,
扰乱医疗秩序”的罪名像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沉默了几秒,拿起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在签名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划得极重,仿佛要将那廉价的纸张戳穿。
她回到更衣室,脱下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护士服。
蓝色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淡淡药味的气息,这曾是她熟悉的安全感来源。
她换上自己那件洗得发旧的米色薄外套,将不多的私人物品——一个用了多年的水杯,
几本专业书,还有一个边缘磨损的旧钱包——塞进一个无纺布环保袋里。动作机械而麻木。
走出医院大门时,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猛地灌进她的领口,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那栋灯火通明、象征着这座城市顶级医疗资源的白色大楼,
在夜色中显得冰冷而遥远。就在几小时前,她还是这里忙碌运转的一份子。现在,
她成了被无情剔除的、不受欢迎的“麻烦”。
一种巨大的、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租住的地方在老城区深处,
一个被周围拔地而起的新楼盘遗忘的角落。狭窄潮湿的巷子,头顶是如蛛网般纠缠的电线,
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下水道反上来的潮气。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大半,
仅剩的几盏也昏黄如豆,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水泥台阶。
推开那扇薄薄的、油漆剥落的铁门,一股混杂着旧家具和灰尘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不足十平米的小单间,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个掉了漆的木桌,一个简易布衣柜,
就是全部家当。唯一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楼斑驳的墙壁,光线永远昏暗。林晚反手锁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环保袋从手中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
黑暗和狭小的空间将她紧紧包裹,医院里发生的一切——沈国坤暴怒扭曲的脸,
苏明珍淬毒般的眼神,保安粗鲁的拖拽,同事们或同情或冷漠的目光——如同电影慢镜头,
一帧一帧在她脑中反复回放,带着巨大的羞辱感和不公的刺痛。为什么?
她只是出于一个医护人员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提出了一个基于科学事实的合理怀疑!
她甚至没有恶意!她只是觉得,真相不该被掩埋,无论是为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沈念薇,
还是为了那对可能被蒙在鼓里的沈氏夫妇!可结果呢?她被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还背负上莫须有的污名!苏明珍那句“让你全家都跟着你倒霉”的威胁,
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她心头。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如此一手遮天?
凭什么真相可以被权势如此轻易地践踏?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愤怒,
像岩浆一样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翻滚、积聚,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她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不能平息那股燎原的怒火。不能就这样算了。
绝对不能!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猛而眼前发黑。她踉跄着扑到那张旧木桌前,
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台屏幕边缘泛黄的二手笔记本电脑。老旧的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
在寂静的小屋里格外刺耳。幽蓝的屏幕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眼神却亮得惊人,
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沈家不是要捂盖子吗?不是要用权势压人吗?不是威胁让她闭嘴吗?
好。那她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点开本市卫生监督部门的官网,找到“举报投诉”的入口。
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跳跃,敲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决绝。
“……XX医院VIP病房患者沈念薇沈国坤、苏明珍之女,于今日因车祸入院抢救,
输血前血型检测结果为RH阴性AB型。经查,
其生物学父亲沈国坤、生物学母亲苏明珍均为O型血。根据遗传学定律,
O型血父母不可能生育出AB型血子女。本人作为当值护士,基于医学事实及职业道德,
曾向家属提出进行亲子鉴定的合理建议,但遭沈氏夫妇强烈拒绝、辱骂,
并被医院以‘扰乱秩序’为由无理开除,并受到人身威胁……”“……本人有充分理由怀疑,
沈念薇与沈国坤、苏明珍夫妇不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此事件严重违反医学伦理,
并涉嫌利用权势掩盖真相、打击报复举报人!恳请上级部门介入调查,进行权威亲子鉴定,
还事实以真相,还举报人以公道!”敲下最后一个字,林晚的手指悬在“提交”按钮上方,
剧烈地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心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按下。
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举报信息提交成功”的绿色提示框。一股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后背被冷汗完全浸透。看着那个小小的提示框,
一种混杂着恐惧、后怕和一丝丝微弱希望的复杂情绪在她心头翻涌。
她不知道这封举报信会石沉大海,还是真的能掀起一丝波澜。她只知道,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反击。接下来的两天,林晚把自己关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
像一只受惊的鸵鸟。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窥探。她不敢开灯,
大部分时间蜷缩在单人床上,用薄薄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可怜的安全感。手机被她调成了静音,扔在房间最远的角落里,
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饥饿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但她毫无胃口,
只靠着床头那半箱矿泉水硬撑。神经高度紧绷,
任何一点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隔壁邻居开关门的响动,甚至窗外野猫的叫声,
都会让她惊跳起来,心脏狂飙到喉咙口。她在等。等一个渺茫的回应,
或者等一场更猛烈的风暴降临。4 直播揭露第三天黄昏,
当夕阳最后一点惨淡的余晖也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城市彻底被夜色笼罩时,
那预料之中的风暴,以一种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降临了。“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绝对力量的砸门声,如同闷雷般在狭小的楼道里炸响,
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声音粗暴、急促、不容置疑,
带着一种执法者特有的冰冷威严,瞬间击碎了小屋死水般的沉寂。
林晚像被电击般从床上弹了起来,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她。来了!她赤着脚,几乎是挪到门边,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踮起脚尖,
凑到老旧防盗门那个小小的猫眼前。门外昏暗的灯光下,
站着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神情肃穆的男人。他们的帽檐压得很低,
但肩章和胸前的警号在光线反射下清晰可见。其中一个正抬起手,准备再次砸门。是警察!
苏明珍的威胁,竟然这么快就化作了现实!他们竟然真的敢报警!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开门!警察!”门外传来低沉而严厉的喝令,
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不容抗拒。林晚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到冰冷的门锁。她知道,
躲不过去的。“咔哒。”门锁弹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一条缝隙,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林晚向后踉跄了一步。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楼道里的尘埃味涌了进来。为首的警察身材高大,面容冷硬如石刻,
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昏暗杂乱的室内,最后精准地钉在林晚苍白惊惶的脸上。
他亮了一下证件,动作干脆利落。“林晚?”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是…是我。
”林晚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不成调。“我们是市局经侦支队的。
”另一个警察也亮出了证件,语气同样冰冷,“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