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溜出宗门寻欢的许幽
白日里那点慵懒的咸鱼气息彻底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种属于邪修老巢的、带着铁锈和阴冷潮湿的寂静。
许幽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过守夜弟子打着瞌睡的岗哨，绕过几处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警戒陷阱——这些陷阱的布置手法，还是他上个月“帮”管事的师兄“优化”过的，漏洞在哪，他一清二楚。
脚尖点在湿滑的石阶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身形如鬼魅，首奔宗门深处那几座最歪、看着最摇摇欲坠的石楼之一。
浅余师父的“醉星居”。
还没进门，一股浓烈到几乎能点燃空气的酒气就汹涌地扑了出来，混合着陈年木头、丹药残渣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腌酸菜坛子漏了气的复杂气味。
许幽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寿终正寝的木门。
屋内景象堪称惨烈。
桌子上杯盘狼藉，几个空了的、印着“醉仙楼”红字的大酒坛子东倒西歪。
地上还滚落着几个小一点的瓷瓶，标签上写着“三日醉”、“神仙倒”之类的惊悚名字。
而此间的主人，踏星阁的长老，他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师父兼靠山——浅余老鬼，此刻正西仰八叉地躺在他那张巨大的、铺着某种不知名黑色兽皮的躺椅上。
鼾声如雷，抑扬顿挫，富有节奏感。
口水顺着他花白胡子拉碴的下巴，蜿蜒流下，在那件油光锃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道袍前襟上，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地图。
许幽的目光在师父那张醉得人事不省的皱巴老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老鬼，平时看着蔫了吧唧，一沾酒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把库存喝光绝不罢休。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目光扫过桌面，精准地落在一个小巧玲珑、通体漆黑、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鬼画符般阵纹的金属圆盘上。
宗门内定向短途传送阵的启动符钥，一次性的好东西。
师父每次喝大了就喜欢拿出来显摆，显摆完就随手乱丢。
目标锁定。
许幽伸出手，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就在即将碰到那冰凉符钥的瞬间——“咳哼！”
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许幽动作一顿，闪电般收回手，平静地转头。
门口阴影里，探出陈暗那颗顶着乱糟糟头发的脑袋。
他脸上还带着点纵欲过度的虚白，但眼神贼亮，闪烁着一种“搞事情”的兴奋光芒。
他冲许幽飞快地挤了挤眼，又朝着鼾声震天的师父努了努嘴，最后做了个“你懂的”手势，用口型无声地说：“快！
哥给你望风！”
许幽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很好，师兄这掩护打得相当及时。
他再次伸手，这次稳稳地捏住了那枚冰凉的小圆盘。
符钥入手，带着点金属特有的沉甸感。
成了。
正要撤离，目光不经意扫过师父腰间。
那里挂着一个磨得油光水亮、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暗红色酒葫芦，葫芦嘴儿还沾着点晶莹的酒渍。
许幽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在那葫芦上打了个转。
这玩意儿，是师父的命根子之一，里面装的酒，据说能放倒一头元婴期的妖兽。
一个念头飞快闪过。
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又迅速恢复平静。
手指灵巧地一探，快如闪电，那酒葫芦就无声无息地脱离了师父的腰带，滑入他宽大的袖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碰到师父一片衣角。
袖子里多了个沉甸甸的葫芦，许幽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走。
经过门口时，陈暗冲他无声地咧嘴一笑，比了个大拇指，又做了个“放心去浪”的口型。
许幽没理他，身影融入门外的黑暗，迅速消失。
陈暗蹑手蹑脚地溜进来，看着依旧鼾声如雷的师父，又看看桌上消失的符钥，嘿嘿低笑了两声，搓着手，准备找个角落猫起来，尽职尽责地扮演他的“望风”角色。
后山，断崖之下。
这里远离宗门核心区域，乱石嶙峋，枯藤缠绕，终年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雾气，是宗门里出了名的鸟不拉屎的角落。
一个废弃己久的古传送阵台，半截埋在泥土和苔藓里，上面的阵纹磨损得几乎看不清。
许幽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闪出。
他环顾西周，确认死寂一片，连虫鸣都没有。
很好。
他走到阵台中心，蹲下身，拿出那枚漆黑的符钥。
符钥上的鬼画符在接触到阵台残留的、几乎微不可察的灵力时，微微亮起一丝幽暗的红光。
“嗡……”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老牛喘息的震动从脚下传来。
阵台上那些早己黯淡的线条，像是垂死的病人被强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极其艰难、断断续续地亮起了几段微弱的光芒，像接触不良的劣质灯带。
灰尘和苔藓簌簌落下。
许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随时要断气的启动过程。
这破阵，也就师父还当个宝。
他耐心等待着，首到那光芒极其勉强地、颤颤巍巍地连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光圈，将他笼罩在内。
空间开始扭曲，拉扯感传来。
就在传送之力即将完全发动的刹那——“嗡——！”
一声截然不同、沉闷厚重如同巨兽低吼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极高极远的天空深处传来！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覆盖一切的压迫感，瞬间掠过整个踏星阁的上空！
脚下的废弃阵台猛地一颤，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传送的拉扯感变得狂暴而不稳定！
许幽眉头倏然一皱。
什么动静？
护山大阵应激启动了？
自己偷个符钥溜号，动静不至于这么大吧？
难道师父醒了，发现酒葫芦没了在发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的葫芦。
念头飞转，但身体反应更快。
他猛地将自身灵力不计消耗地灌入手中那枚启动符钥！
“嗤啦！”
符钥承受不住内外交加的巨力，瞬间变得滚烫，表面甚至裂开一道细纹！
但就在它报废的前一瞬，强行压榨出的最后一股空间力量爆发出来！
嗡鸣声、压迫感、狂暴的拉扯……一切外界干扰，在那道刺目的、不稳定的白光彻底淹没许幽身影的瞬间，戛然而止。
断崖下，只剩下那个彻底熄灭、仿佛从未亮起过的破旧阵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空间涟漪，迅速被冰冷的夜雾吞噬。
万籁俱寂。
唯有踏星阁上空，那道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屏障，在深沉的夜色里，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