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妤念叼着根草茎,踩着兄长江妤骁特意为她搭的木梯,动作利落地翻了出去,银鞭在腕间缠了两圈,生怕碰响墙头上的铜铃。
“动作快点!”
她回头朝墙内低喝。
温清染提着裙摆,踩着积雪跟上,靴底沾了雪,差点滑倒。
她虽也练过几年功夫,却没江妤念这般野,翻个墙都觉得心跳如鼓。
“嘘——”江妤念一把拽住她,往巷口的阴影里躲,“巡逻的过来了。”
两人屏住呼吸,看着一队禁军踏雪而过,铠甲碰撞的声响渐渐远去。
江妤念拍了拍胸口,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来是幅简易地图,上面用炭笔圈了个红圈。
“看见没?”
她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点着红圈,“这是城西的破庙,咱们先去那儿躲两天。
等过了这阵风头,就往南走,我哥说了,出了京城,太后的人就管不着了。”
温清染望着地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墨玉令牌——昨夜父亲去了摄政王府,至今未归,她心里七上八下,才狠下心来跟江妤念跑这一趟。
“可……这毕竟是抗旨。”
她低声道,“要是被抓住……抓住就抓住!”
江妤念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不了跟他们辩辩理!
凭什么男子能休妻能拒婚,咱们女子就得从一而终听圣旨?
我爹在战场上拼杀,可不是为了让他女儿被人当物件赐来赐去的!”
她顿了顿,忽然凑近温清染,声音压得更低:“再说,我哥偷偷给了我这个。”
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锦囊,“说是青霄宗的信物,万一咱们跑不掉,去云台山找宗门,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温清染猛地抬头:“你也知道青霄宗?”
“废话,你娘当年可是青霄宗的圣女,这事京城里老一辈的谁不知道?”
江妤念挑眉,“我娘跟你娘当年是手帕交,她说你娘为了嫁你爹,从宗门跑出来时,比咱们现在还疯呢。”
温清染心头一动。
母亲的往事,父亲从不肯多提,只说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原来江妤念知道得比她还多。
“那……靖王和摄政王那边怎么办?”
她又问。
提到这两人,江妤念嗤笑一声:“赵珩?
他现在指不定躲在哪儿发抖呢,才没空管咱们。
至于沈烨……”她挠了挠头,“听说那人是个木头,除了打仗啥也不懂,估计正对着圣旨发呆呢。”
两人正说着,巷口忽然传来马蹄声。
江妤念反应极快,拽着温清染就往旁边的柴房钻,刚躲好,就听见赵珩那吊儿郎当的声音:“人呢?
本王都按约定来了,那两个丫头跑哪儿去了?”
紧接着是个低沉的男声,像冰珠落在玉盘上:“再等等。
温相刚离开王府,按她的性子,定会去找江妤念。”
是沈烨!
温清染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江妤念也认出了声音,气得咬牙——好啊,赵珩这小子居然跟沈夜串通一气!
她悄悄从柴房的缝隙往外看,就见赵珩缩着脖子,像只被冻坏的鹌鹑:“我说老沈,你说她们俩会不会真跑了?
江妤念那性子,说不定能翻出城墙去……”沈烨没说话,只抬头望向将军府的方向,目光深邃。
雪落在他玄色的披风上,瞬间融成水,他却像没察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半块白玉,断裂处的纹路,与温清染颈间令牌的暗纹隐隐相合。
柴房里,温清染攥紧了江妤念的手。
她忽然想起父亲临走前说的话:“沈烨此人,虽沉默寡言,却重诺守信。
当年你娘落难,是他悄悄护了一路。”
原来……他认识母亲?
江妤念却没心思想这些,她摸到靴筒里的匕首,低声对温清染道:“等会儿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往破庙跑,我哥在那儿留了人。”
温清染刚要摇头,就听外面赵珩“哎呀”一声:“雪下大了,要不咱们先撤?
万一被太后的人看见……”沈夜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雪:“再等半个时辰。”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江府的家丁,慌慌张张地喊:“小姐!
小姐您在哪儿?
宫里来人了,说……说太后要见您!”
江妤念和温清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这个时候,太后见江妤念做什么?
柴房外,沈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对赵珩道:“走。”
赵珩愣了愣:“不等了?”
“再等下去,就成太后的瓮中鳖了。”
沈夜转身,披风扫过积雪,留下一串利落的脚印,“去破庙。”
赵珩恍然大悟,赶紧跟上:“你早知道她们要去那儿?”
沈烨没回头,只淡淡道:“江妤念的笔迹,跟她爹一个模子,藏不住事。”
柴房里,温清染和江妤念听见马蹄声远去,才松了口气。
江妤念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
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沈烨怎么知道破庙?”
温清染望着沈烨离去的方向,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或许,这位摄政王,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冷硬。
“不管了。”
江妤念拉着她往外走,“先去破庙再说。
我总觉得,太后这时候召见,没安好心。”
雪还在下,将两人的脚印很快覆盖。
她们不知道,这场看似冲动的逃婚,早己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而那座城西的破庙里,等着她们的,不止有江妤念哥哥留下的人,还有一份来自青霄宗的密信——信是给温清染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圣女归位,时机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