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合租的公寓里,总多出不属于我们的物品。一支陌生口红出现在洗漱台,
男友说是前租客遗留。深夜我却在通风口看见口红缓缓落下。撕开壁纸后,
我找到了前任租客的日记:“房东在通风系统安装的摄像头和致幻剂,
别相信你男友——”日记最后一页被咖啡渍晕染,勉强能辨出“他早就”三个字。暗门后,
整面墙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我惊恐地看见自己站在屏幕前。身后按门把手转动了。
沙发吞噬了我全身的力气,也一并吸走了那点微薄的安全感。
廉价布料的粗糙摩擦着我的后颈,客厅里只有老式挂钟“咔哒、咔哒”的声响,
像一颗不知疲倦的蛀虫,缓慢地啃食着寂静,也啃噬着我紧绷的神经。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气味——灰尘、阳光晒透的廉价布料,
还有一种隐约的、类似于药品的苦涩甜香。这味道最近才出现,若有似无,
却顽固地附着在每一口呼吸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的绒布缝隙里摸索,
寻找一个支撑点。突然,一个冰冷、坚硬、边缘带着锐利棱角的东西抵住了我的指腹。
不是陈默的硬币,也不是我丢失的耳钉。我的心跳漏跳了一拍,猛地将它抠了出来。
一枚小巧的银色蝴蝶发卡,翅膀上镶着廉价的蓝色水钻,在窗外透进来的昏暗光线里,
闪着陌生而诡异的光。冰冷顺着指尖蔓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又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第一次是一支陌生的樱桃红口红,突兀地立在我的漱口杯旁边,
颜色刺眼得像血。陈默当时正对着镜子刮胡子,瞥了一眼,泡沫糊了半张脸,
语气随意得像拂去一粒灰尘:“哦,那个啊。大概是之前租客落下的吧,别大惊小怪。
” 他随手就把那支口红丢进了垃圾桶,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
第二次是一枚暗红色的、刻着奇怪字母的金属袖扣,静静躺在冰箱顶层的角落,
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陈默把它扫进手心,眉头都没皱一下:“啧,又是前任的破烂玩意儿。
这房东清理得真不干净。” 他顺手把它塞进了自己那个塞满杂物的抽屉深处。现在,
是这枚蝴蝶发卡。它躺在我汗湿的掌心,那点幽蓝的光,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恐惧。“陈默!”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异常尖利,
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卧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默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
头发乱糟糟地翘着,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件旧T恤。他慢吞吞地走到沙发边,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又怎么了,晚晚?”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耐烦。我把攥紧的拳头伸到他眼前,猛地摊开。
那枚银蓝相间的蝴蝶发卡,像一颗不祥的证物,静静躺在掌心。陈默的目光落在发卡上,
停滞了大概只有半秒。随即,那点残留的睡意似乎被一种更强烈的烦躁取代了。
他一把从我手里抓过发卡,动作快得近乎粗暴。“烦死了!”他低吼一声,看也不看,
手臂猛地一挥。银蓝色的微光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叮”的一声轻响,
精准地落进了角落那个堆满废纸的空垃圾桶里。“还能是什么?
又是以前那帮人留下的垃圾呗!”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眼神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我探究的目光,飘向天花板那个黑黢黢的通风口栅栏,“这破房子,
到处是洞,老鼠都能钻进来,掉点垃圾有什么稀奇的?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又是老鼠。
又是前任租客。又是“没什么稀奇”。我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堵住。
那些解释像一层薄薄的油纸,根本无法覆盖底下汹涌翻腾的不安。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他先发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为什么他的不耐烦下,
总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紧绷?“可是……”我张了张嘴,试图反驳这漏洞百出的逻辑。
那支口红,那枚袖扣,还有这枚发卡……它们出现的位置,它们本身的存在,
都透着一种精心摆放的恶意。“没什么可是!”陈默粗暴地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
在寂静的空气里炸开,“苏晚,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疑神疑鬼的!整天盯着这些破事,
有意思吗?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明天还要早起!”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疲惫、愤怒,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
我无法理解的、近乎恐惧的东西。没等我再说什么,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回卧室,
“砰”的一声巨响,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他,
也把我独自留在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越来越浓郁的、甜腻的苦涩气味里。
客厅只剩下挂钟那单调而固执的“咔哒”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也敲打在我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我蜷缩在沙发里,像个被遗弃的破旧玩偶,
目光却无法控制地、死死黏在天花板那个通风口的黑色栅栏上。黑暗,
在那里凝聚成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方块。白天陈默那句“老鼠都能钻进来”的粗暴解释,
此刻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思绪。老鼠?真的只是老鼠吗?那枚发卡,
它被扔进垃圾桶时发出的那声轻响,仿佛还在耳畔回荡。然而,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通风口的黑暗深处,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不是错觉!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在通风口栅栏后方那浓稠的黑暗里,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下移动着。
它贴着冰冷的金属管道内壁,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滞感,一点一点地下降,
下降……几秒钟?几分钟?时间失去了意义。我的眼睛瞪得酸涩胀痛,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我死死咬着下唇,不敢眨眼,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直到那个小黑点,
终于穿过了栅栏的缝隙,彻底暴露在客厅那微弱的光线下。它悬停在半空,
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像一只被无形丝线吊住的、不祥的傀儡。银色的蝴蝶翅膀,
廉价的蓝色水钻。正是那枚被我抠出来、又被陈默狠狠扔进垃圾桶的蝴蝶发卡!
它怎么会……再次出现在通风口里?还这样缓缓地、被“吐”出来?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垃圾桶就在几步之外,
那枚发卡应该在里面!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下来,
连滚带爬地扑到角落的垃圾桶旁,也顾不得肮脏,
双手颤抖着疯狂地翻找里面的废纸团、食品包装袋……空的!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
那枚发卡,真的不见了!它像一个幽灵,从物理空间里消失了,然后,被那个黑暗的通风口,
重新“生产”了出来!我猛地抬起头,再次望向那个通风口。那枚发卡,
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下方的地板上,就掉在我之前蜷缩的沙发位置的正前方。
银蓝相间,冰冷地反射着光,像一个无声的、巨大的嘲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
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陈默在撒谎!这根本不是前任租客留下的垃圾!有什么东西,
就藏在这个房子的深处,藏在那黑暗的通风管道里,在看着我们,在玩弄我们!
“咔哒…咔哒…咔哒……”挂钟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同丧钟。
我像一尊被抽去了骨头的泥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
目光空洞地落在对面那面巨大的壁橱上。厚重的实木柜门,刷着早已过时的深棕色油漆,
上面布满岁月留下的细小划痕和磕碰的凹坑,像一张布满老年斑的、沉默而麻木的脸。
这面壁橱,从我搬进这间公寓的第一天起,它就杵在那里,笨重、巨大,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陈默曾说过,里面塞满了房东不让动的“杂物”——大概是些前任租客留下的破烂,
或者房东自己积压的旧物。他警告过我别去动它,说锁早就锈死了,
强行打开弄坏了还得赔钱。我一直信以为真。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背景板,
一个理所当然的障碍物,被我习惯性地忽略。但此刻,
在这死寂的、被恐惧彻底浸透的深夜里,这面壁橱在我眼中却骤然变得不同了。
它不再是普通的家具,它那巨大的、沉默的体量,它那紧闭的、仿佛守护着某种秘密的柜门,
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或者……一道通往地狱的暗门?通风口里“吐”出发卡的诡异景象,
像一帧帧慢放的恐怖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回。那枚发卡现在又躺在地板上了,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不敢再看第二眼。陈默那烦躁的、急于掩盖的谎言,
此刻也显得如此苍白和刻意。他究竟在隐瞒什么?这面壁橱后面,到底藏着什么?一个念头,
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在我混乱的思绪中疯狂滋生、膨胀,
最终压倒了所有残留的理智和恐惧——打开它!必须打开它!答案一定在里面!我扶着墙壁,
挣扎着站起来,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软。走到壁橱前,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深棕色油漆的表面,冰冷粗糙。我用力推了推厚重的柜门。纹丝不动。锁?
我凑近柜门边缘,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查看。没有锁!门框和柜体之间严丝合缝,
根本看不到任何锁具的痕迹!陈默在说谎!这柜子根本没有锁!他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阻止我打开它?一股混杂着愤怒和更强烈恐惧的力量猛地从心底涌起。我退后一步,
深吸一口气,然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
侧着身体狠狠撞向那沉重的柜门!“砰!”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震得我肩膀生疼。柜门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依旧紧闭着。
不行!还不够!目光扫过客厅,落在角落里那把沉重笨拙的木椅子上。它原本是餐桌的配椅,
有一条腿不太稳当。我冲过去,抓住椅背,把它拖到壁橱前。没有时间犹豫,
没有时间思考后果。我高高举起椅子,用尽全身的力气,
朝着柜门把手下方那块看起来最薄弱的区域,狠狠砸了下去!“哐当!咔嚓!
”木头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椅子的冲击力加上我全身的重量,终于奏效了。
壁橱那深棕色的门板应声向内凹陷、碎裂!破开了一个不规则的、边缘参差的洞,
大小勉强够我探进一只手臂。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灰尘和腐朽纸张的、令人作呕的霉味,
瞬间从那个破洞里汹涌而出,扑面而来。我猝不及防,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直流。
这气味太浓烈了,仿佛积压了几十年的尘埃和秘密,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我强忍着恶心和咳嗽,屏住呼吸,将手电筒的光束从破洞中探了进去。
光柱刺破了壁橱内部粘稠的黑暗,驱散了飞舞的尘埃。首先映入眼帘的,
如山的旧物——蒙尘的纸箱、破烂的藤条箱、看不出原色的旧布包裹……杂乱无章地堆叠着,
一直顶到天花板。然而,在手电光柱的尽头,穿过这些障碍物的缝隙,
我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墙壁。而是一堵完全不同的“墙”。深灰色,带着粗糙的颗粒质感,
冰冷而坚硬。那是一堵水泥墙!这面巨大的壁橱后面,竟然封砌着一堵冰冷的水泥墙!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一个壁橱,为什么要砌在水泥墙前面?只是为了遮挡?
这根本不合常理!这堵墙后面是什么?一个被封死的空间?一个……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秘密?
手电的光柱,因为手臂的颤抖而剧烈地晃动着。光束扫过水泥墙粗糙的表面,
扫过那些堆积的旧物。就在光线掠过一堆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旧书时,
一抹异样的颜色猛地抓住了我的视线。那不是旧书的灰黄或暗褐。
那是一种……略显脏污的、柔软的浅蓝色。像是某种布料的封面。
它就卡在两本厚厚的硬壳旧书之间,斜斜地探出一角。我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颤抖,
穿过破洞,小心翼翼地、异常艰难地拨开那两本沉重的旧书。灰尘簌簌落下。终于,
那本被掩埋的东西露出了全貌。果然是一本册子。不大,比手掌略宽,厚度约一指。
封面是那种老式笔记本常见的软塑胶皮,曾经是浅蓝色,
但此刻已被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覆盖得斑驳不堪。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或图案,
只有岁月留下的磨损痕迹。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谁塞在旧书堆里?是前任租客的?
还是……更早的人?一种强烈的直觉,一种近乎宿命的预感,驱使着我。我屏住呼吸,
手指用力,终于将这本册子从旧书堆的缝隙里抽了出来!它很轻,却又仿佛重逾千斤。
拿着这本沾满灰尘的册子,踉跄地退后几步,远离了那个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破洞。
我跌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腔里那颗心疯狂地擂动着,几乎要撞碎肋骨。
手电光颤抖着,照亮了这本神秘的册子。这不是普通的笔记本。借着光,
我终于看清了封面下方,靠近书脊处,
用极细的、几乎褪色的黑色墨水写着一行小字:林小蔓 的 记录林小蔓?
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一片混乱的涟漪。是前任租客?
还是更久远的住客?这本所谓的“记录”,里面会是什么?指尖沾满了灰尘,冰冷而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