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赵胖骑得满头大汗,苏晓晓坐在后座,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手里的地图被风吹得哗哗响。
林野跟在后面,时不时停下来查看方向——路边的路牌早就被人推倒了,只能靠远处的山形辨认。
“还有多久啊?”
赵胖喘着气问,车胎碾过一块石头,差点把苏晓晓颠下去。
苏晓晓展开地图对照:“翻过前面那道坡应该就到了……你看,那片灰色的房子!”
坡下果然有一片低矮的建筑群,围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口的牌子歪歪斜斜,依稀能看出“城郊水电站”几个字。
栅栏门没锁,虚掩着,像在邀请他们进去。
三人把电动车藏在坡后的灌木丛里,握紧手里的工具——林野拿瑞士军刀,赵胖扛着工具箱,苏晓晓攥着那本值班日志(昨天从小区物业翻到的,据说记录着水电站的操作流程),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杂草长到了膝盖高,几棵梧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
机房的铁门紧闭着,上面挂着把大锁,锁芯锈得发黑。
“锁死了。”
赵胖皱起眉,放下工具箱翻找,“我爸说这种老锁,用螺丝刀就能撬开。”
他蹲在门边捣鼓了半天,锁没开,螺丝刀反而断了。
林野看得着急,接过赵胖递来的消防斧(是从工地顺手拿的),深吸一口气,猛地劈向锁扣——“哐当!”
锁链断了,铁门发出“吱呀”的***,缓缓打开。
一股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机房里比外面暗得多,只有几扇高窗透进微光,照出满地的零件和废弃的图纸。
正中央是一排巨大的仪表盘,上面布满了红色和绿色的按钮,指针大多停在“0”的位置,只有几个指示灯还在微弱地闪烁。
“哪是总闸啊?”
赵胖仰着头,看得眼花缭乱,“这么多按钮,按错了不会炸吧?”
苏晓晓赶紧翻开值班日志,手指在纸页上飞快滑动:“找到了!
上面说‘紧急启动程序’——先按左侧第三个绿色按钮,等仪表盘亮灯后,再按中间那个红色大按钮,最后扳动右侧的黑色拉杆。”
林野走到控制台前,果然看到左侧第三个按钮是绿色的,上面标着“电源启动”。
他回头看了看赵胖和苏晓晓,两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我按了。”
林野按下按钮。
“嗡——”机器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仪表盘上的灯一盏盏亮起,红色的指针开始缓慢转动。
三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见没什么危险,才松了口气。
“下一步!
红色大按钮!”
苏晓晓喊道。
赵胖自告奋勇:“我来!”
他踮起脚,使劲按下那个拳头大的红色按钮。
按钮弹起的瞬间,机房的灯突然全亮了,刺得人睁不开眼,机器的轰鸣声变得震耳欲聋。
“快扳拉杆!”
林野冲过去,抓住那根黑色的拉杆,用力往下一扳——“咔哒!”
拉杆卡进卡槽,整个机房的震动突然变了节奏,窗外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像是被堵塞的管道突然畅通。
“成了吗?”
苏晓晓捂着耳朵问,声音被机器声盖过。
林野跑到窗边,往外一看——水电站的引水渠里,原本静止的水开始流动,沿着渠道往远处的城市方向涌去。
他掏出手机,按了按开机键,屏幕居然亮了!
信号格从无到有,慢慢变成了满格。
“有信号了!”
他举着手机大喊。
赵胖和苏晓晓凑过来,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同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们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机器,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但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器的轰鸣声渐渐变小,仪表盘上的指针稳定在正常范围。
林野打开对讲机(从家里带的,一首没信号),里面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是小区里其他孩子的呼喊,有人在喊“灯亮了”,有人在喊“水龙头出水了”。
“我们真的做到了。”
苏晓晓抹了把眼泪,把值班日志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我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夸我们的。”
赵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吧,回家!
我想喝口热水,泡包泡面!”
三人走出机房时,天己经黑了。
远处的城市亮了起来,一盏盏灯像星星,沿着街道蔓延,虽然不如以前繁华,却足以驱散黑暗。
电动车行驶在回城的路上,风里带着水汽的味道。
林野回头看了一眼水电站,它安静地卧在山脚下,像个沉默的巨人,却为这座空城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
水电恢复了,但食物、安全、未来……还有太多的问题等着他们。
但至少此刻,他们有了一点底气——原来只要敢去做,孩子也能撑起一片天。
水电恢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半个城市。
小区里的哭喊声少了,有人开始在楼下支起铁锅煮水,甚至有小孩找出了大人的收音机,对着杂音滋滋的频道喊着家人的名字。
林野家的水龙头终于流出了清澈的水,赵胖抱着水壶灌了半瓶,笑得像个傻子:“还是自来水好喝!”
但平静没持续多久,苏晓晓翻出家里的冰箱,眉头越皱越紧:“牛奶过期了,鸡蛋也臭了……我们只剩大米和几罐罐头了。”
林野看着窗外,突然想起什么:“城郊有个养猪场,我妈以前总去那里买新鲜猪肉,说不定还有存货。”
三人找了辆没拔钥匙的三轮车,赵胖蹬车,林野和苏晓晓坐在后面,车斗里放着半袋从家里带来的大米——万一遇到人,或许能换点东西。
养猪场离市区不算远,顺着刚恢复供电的路灯一路骑,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还没进门,一股浓烈的臭味就飘了过来,腥臊中混着腐烂的气息,让人胃里发紧。
“这味儿……不对劲啊。”
赵胖捏着鼻子,停下车。
养殖场的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院子里乱糟糟的,饲料袋倒了一地,几只鸡在空地上啄着什么,见到人也不躲。
最里面的猪圈里,传来隐约的哼唧声。
三人走近了才看清,大猪圈里躺着十几头猪,肚子瘪瘪的,皮肤发灰,己经硬挺挺的没了气息。
苍蝇嗡嗡地围着尸体打转,地上的粪便干成了硬块,显然很久没人清理了。
“都死了……”苏晓晓捂住嘴,眼圈泛红。
“呜……”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林野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沾着饲料的工装裤的少年蹲在小猪圈旁,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看起来十六七岁,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个空饲料桶,桶边还沾着没拌开的玉米粉。
“你是谁?”
林野轻声问。
少年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全是泪痕:“我是阿杰……这是我家的养殖场。
我爸早上还在拌饲料,转身去拿水管的功夫,人就没了……”他指着大猪圈里的死猪,声音哽咽,“我不会配饲料,它们饿了两天,昨天就开始倒……今天早上全没气了。”
林野往小猪圈里看,里面还有三头半大的小猪,瘦得肋骨都能数清,正用鼻子拱着墙角的干草,看到人时,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
“这三头还活着!”
赵胖蹲下身,从车斗里抓了把大米,撒进猪圈。
小猪们犹豫了一下,立刻凑过来抢着吃,发出“哼哼”的细弱声音。
阿杰看着小猪,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爸说它们要吃玉米、麦麸和骨粉,我找不到骨粉,就往饲料里掺了点碎饼干,可它们不爱吃……”苏晓晓从包里掏出半袋压缩饼干,递给阿杰:“先喂这个吧,总比饿着强。
我们家还有点大米,也给你。”
阿杰接过饼干,愣了愣,突然站起来鞠躬:“谢谢你们……我以为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抢东西了。”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仓库里还有几袋玉米,就是不知道怎么弄成饲料。”
林野跟着阿杰去仓库,里面果然堆着几袋玉米,还有半袋麦麸,就是落了层厚灰。
“我们可以帮你搬点水过来,先把玉米泡软了试试。”
他说。
赵胖己经开始给小猪圈冲水管——水电恢复后,养殖场的水泵也能用了。
清水哗哗地流进猪圈,小猪们兴奋地在水里踩来踩去,发出欢快的哼唧声。
阿杰看着活蹦乱跳的小猪,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等它们长大了,我分你们一半猪肉。”
林野笑了笑,没说话。
他看着仓库里的玉米,突然意识到,养活这几头猪,可能比开水电站难多了。
水电站有按钮和流程,可猪要吃要喝,要治病,要有人一天到晚盯着——这些,都不是按个按钮就能解决的。
离开养殖场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三轮车斗里,除了空米袋,多了阿杰硬塞给他们的两个大白萝卜。
赵胖啃着萝卜,含糊地说:“阿杰人还行,比抢东西的那些强。”
苏晓晓望着远处的城市,轻声说:“以后可能要靠自己种东西、养动物才能活下去了。
超市里的东西,总有吃完的一天。”
林野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水电恢复只是第一步,真正的生存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们不仅要防备抢东西的人,还要学会像成年人一样,照料那些需要依靠他们活下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