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中央,她背脊挺首如青竹,鸦青色骑装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格外扎眼。
本该弹奏《春江花月夜》的纤纤玉指,此刻正拨动着《铁马吟》的杀伐之音。
"这...这不合规矩吧?
"礼部侍郎之女小声嘀咕。
季绾绾恍若未闻。
前世她谨记闺训弹些软绵绵的调子,换来的却是三尺白绫。
而今十指翻飞间,北疆战场上的风沙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这是她死前最熟悉的声响。
琴音陡然转急,如万箭齐发!
席间贵女们脸色发白,周砚手中的茶盏"啪"地裂开一道缝。
唯有竹林深处,玄色衣袍的男人突然捏碎了掌心的核桃。
"有意思。
"沈晏舔去指间碎屑,"镇北侯府的大小姐,竟会北疆军乐。
"暗卫低声道:"要查吗?
""查?
"沈晏眯眼看向琴台,"她分明是弹给本王听的。
"最后一个音符化作裂帛之响。
季绾绾收势时,腕间银镯与琴弦相撞,发出清越的铮鸣。
满场死寂中,她朝竹林方向瞥了一眼——西目相对的刹那,沈晏举杯遥敬。
"季小姐的琴艺..."长公主强打圆场,"别具一格啊。
""献丑了。
"季绾绾福身,袖中银针悄无声息地滑入指缝。
方才季婉儿"不小心"碰过的茶盏,此刻正被丫鬟青露捧来。
"姐姐润润喉。
"季婉儿笑靥如花,"这可是周哥哥特意备的雪顶含翠。
"季绾绾凝视盏中浮沫。
前世这杯茶让她当众失态,成了"粗鄙无礼"的笑柄。
而今..."妹妹先请。
"她突然将茶盏推到季婉儿面前。
季婉儿脸色微变:"我、我不渴...""怎么?
"季绾绾指尖轻敲盏沿,"有毒?
"哗然声中,季婉儿慌忙抢过茶盏一饮而尽。
不过三息,她突然抓挠起脖颈:"痒!
好痒!
"鲜红的疹子如潮水漫过那张娇媚的脸。
周砚急忙去扶,却被季婉儿挣扎间扇了一耳光!
"小姐怕是染了痘疮。
"季绾绾高声提醒,"诸位快退开!
"人群轰然西散。
混乱间,她看见沈晏弯腰拾起季婉儿掉落的手帕——那本该是她用的。
"曼陀罗花粉混夹竹桃汁。
"沈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将毒帕塞进她袖中,"季小姐以牙还牙的手段,本王很欣赏。
"他指尖划过她掌心,留下一粒药丸。
"解药?
"季绾绾挑眉。
"糖渍梅子。
"沈晏低笑,"毒发时含一粒,能保神智清醒。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比如...待会有人诬陷你下毒时。
"温热气息尚未散去,周砚己带着管事嬷嬷气势汹汹而来:"季绾绾!
你竟敢当众下毒!
""证据呢?
"季绾绾不紧不慢地含住梅子。
"这帕子就是物证!
"周砚抢过沈晏手中帕子,"青露亲眼看见你给婉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帕角赫然绣着季婉儿的闺名!
"看来周公子眼神不好。
"沈晏慢悠悠道,"这帕子分明是季二小姐的。
"他忽然抽走季绾绾的绣帕,"倒是季大小姐的帕子..."玄色锦帕在他掌心展开,一角绣着凌厉的兰草——正是当日竹林遗失的那块!
"本王捡到多日,物归原主。
"满座哗然。
祁王何时与镇北侯嫡女有了私相授受?
周砚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
季绾绾捏着失而复得的帕子,忽然嗅到一丝沉水香——帕子被熏染过,与沈晏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殿下。
"她突然将帕子按在沈晏心口,"物归原主?
"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龙纹玉佩的轮廓,"还是...另有所图?
"沈晏眸色骤深。
"季小姐!
"长公主匆匆赶来,"婉儿情况不妙,太医说是...""是蛊。
"沈晏突然插话,"南疆的胭脂蛊,碰过毒帕才会发作。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周砚,"巧了,去年太子府刚进贡过一批。
"周砚瞬间面如死灰。
回府的马车上,季绾绾展开沈晏偷偷塞来的字条:三日后酉时,醉仙楼天字房,带你见真凶落款画了只被铁链锁住的燕子——镇北侯府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