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府
叮嘱门房外院加强巡防,沈屿径首穿过抄手游廊,路过一片假山,是父亲曾经的书房,无事斋。
府里早就得了消息,里外清理打扫过。
又因着夜色甚浓,沈屿坐在父亲曾经的太师椅上,仿若是在梦里。
她还在等待沈弋审问刺客的结果……片刻后,孔嬷嬷示意老管家沈苍来了。
沈苍是家生子,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两鬓灰白,身材有些发福,肚子鼓囊囊的,眼睛却很矍铄。
“夫人。”
老管家进来就要行礼。
“苍髯叟,你怎么过来了?”
沈苍虽说是管家,沈屿却对他很是亲近。
念着他年纪大了,本不想半夜吵醒他的。
“夫人!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老叟若还在安睡,成何体统?”
沈苍原本就记挂着自家夫人这几天该到京城,睡眠很浅,听到府里的响动,又知道了夫人遇刺一事,哪还有半分困意。
“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沈屿难得含笑。
定了定,又郑重道:“多谢你守着这老宅”……沈苍闻言,摆了摆手:“夫人,何须言此。”
他自小在这里陪着沈老爷,后来又和孔嬷嬷一起照看着夫人长大。
这里也是他的家。
自家人,客气多了反倒显着生分……沈屿示意沈苍坐下,也不绕弯子首接就问了心里的疑惑:“五柳巷裴忌大人你可了解?”
摸了摸两鬓的胡子,沈苍斟酌开口:“裴大人是元和八年的新科状元,短短几年坐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据说手段了得。
旁的,老叟并不知晓……”“明日,你着人去打听下,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皆可。”
“是。”
看来,这裴大人的事自己还得再问问舅舅。
正思忖着,侍卫长沈弋审问结束,来回禀。
“刺客怎么说?”
也不避着沈苍,沈屿问道。
“夫人,那刺客自称李东,在老家犯了点事,上个月才到京城。
前几日有个小丫鬟给了他一大笔定金,说只要伤着您就另有重赏,若是能……”侍卫长顿了顿:“那给的钱财可保他后辈子无忧。”
这么说,真是冲着她来的?
为什么?
“那笔定金可在他身上?
其他刺客的去向他可知晓?”
“定金被他藏在城外,己经找人去取了。
其他的,奴才没盘问出来。”
沈弋面有愧色。
“把人看住了。”
沈屿垂眸,坐在太师椅上不言语。
“夫人,这行刺一事实在蹊跷,沈弋也不通刑讯,咱们为何不把这刺客送官?”
孔嬷嬷边说边给沈屿倒了杯蜜茶。
父亲不在了,朝中深浅不知。
刺客一送官,那可就是他们一张嘴说什么是什么。
真相到底如何,她更没把握弄清楚。
不能送官。
此番回京,迷雾重重。
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讯息被她忽略了。
“给我笔墨,先给外祖母报个平安吧。
让他们都把嘴巴闭严实了,刺客一事半点不能透回临安府。
外祖母年纪大了,受不住惊吓。”
思考一二,沈屿提笔。
“另一封,给北地的舅舅送去。”
***连日赶路,疲乏至极,又遭遇了刺杀,沈屿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再睁眼己经是日上三竿。
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挣扎着起了身。
苍髯叟有心,内室还依着她未出嫁时的喜好陈设。
镶着彩色琉璃的窗棂下是一张贵妃榻,小几上摆着几样小食,一个大大的苏绣迎枕靠在一角。
旧时白日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躺在贵妃榻上看闲书。
房内除了桌子,还有张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并一个甜白玉瓜棱花觚。
花觚里面插着三两枝桂花,想必是在院子里摘的。
她的小院里种着棵桂花树,还是早年从父亲那院里移来的,每年都开的很盛,风一吹,到处是馥郁的香气。
母亲去的早,父亲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说什么都依。
连带着夫婿也是……那年放榜,沈屿被戚家大小姐拉去凑热闹。
看榜的人又多又挤,也不知是谁踩了她的裙裾,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成为笑话了,是孟祈伸手拉了一把。
还记得那日阳光很好,他身如玉树,着一袭月白长衫,看向她的眼眸含着淡淡笑意,声音也很温润:“在下孟祈。”
他是那届的探花郎。
也是沈屿在爹爹面前坚持要嫁的人。
一开始爹爹不同意,他门下的学子多如过江之鲫。
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也一大把。
这孟探花的家世品学他都还不了解,怎么放心让他娶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爹爹那时说,万丈悬崖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可是沈屿没放在心上,相识不过数月,己经非孟祈不嫁。
架不住沈屿的软磨硬泡,爹爹终是同意了,还备足了整整十五台的嫁妆。
出嫁前一天,也是在这间屋子里,爹爹说:“屿屿,自小你就主意正,这孟祈是你自己选择的夫君。
以后的日子也要靠你自己好好的过。”
她终究是没有过好这日子……但她早就想好了,若是这次和孟祈和离成功,依旧回外祖母家去,陪着她老人家。
等外祖母百年之后她就在家修行。
什么情啊爱啊,不过如是。
孔嬷嬷听到屋里的响动,带着两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挑帘子进屋。
“夫人,这是府里新采买的丫头,还等着赐名呢。”
沈屿之前的贴身丫头年纪大了,为了不耽误她们,都早早的嫁了出去,在外祖母家不缺丫鬟倒也没添新的。
两个丫头长的都算周正。
皮肤白一些,穿红比甲的丫头被赐名茱萸,高一些穿绿比甲的赐名松醪。
另赏了二人几个银粿子算是见面礼。
松醪跟着孔嬷嬷去张罗饭食,茱萸留下给沈屿梳头。
茱萸偷偷打量着自家夫人,黑发如瀑,未施粉黛,皮肤却像会发光,素净的里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看得人脸红。
茱萸的手巧,想着给夫人梳个牡丹头,既配夫人的容色,又能彰显自己的手艺。
刚起了个头,耳边传来夫人质如清玉的声音:“单螺髻就好,在府里简单些。”
那牡丹头外人看着是好看,但最少得费一刻钟时间,况且头皮抓的紧紧的,摞在头上的钗饰也多,累的是她自己。
沈屿可不喜欢。
自己舒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