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尘封店门,只见满屋悬挂未完工的旗袍与喜服,针线筐里藏着张1932年的旧报—— 《名媛苏婉清大婚前夕离奇失踪,疑遭肢解缝入戏服》。
身后突然传来丝绸摩挲声,一件血缎旗袍无风自动。
冰冷指尖抚上我后颈,有人轻笑:“小姐,该量尺寸了。”
奶奶的手枯瘦得像深秋的落叶,嶙峋的指节死死攥着那把钥匙,铜色暗沉,上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刻痕,沾着她冰凉粘腻的汗液。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合着老人身上散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特殊气息,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监视器上微弱起伏的曲线,每一次波动都像是耗尽了全力。
“囡囡……”奶奶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去……‘忆裳阁’……取出……我给你定的……嫁衣……”她几乎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把那把沉甸甸的铜钥匙硬塞进我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颤。
“奶奶,‘忆裳阁’在哪儿?
什么样的嫁衣?”
我俯下身,耳朵凑近她的唇边,心里满是疑惑。
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个地方,更别说为我定制嫁衣。
我们家境普通,奶奶一辈子节俭,怎么会提前做这种奢侈的安排?
然而,奶奶只是死死盯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期盼,有深藏的恐惧,还有一丝……诀别的意味。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还想嘱咐什么,最终,那只紧抓着我的手猛地一松,颓然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监视器上刺耳的蜂鸣声撕裂了病房的寂静。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悲伤和疲惫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但每当夜深人静,我摩挲着那把样式古旧的铜钥匙,奶奶临终前那异常郑重的神情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忆裳阁”……嫁衣……这成了她留下的最后一个谜团。
凭着奶奶模糊提及的“城南老巷子,门口有棵半枯的老槐树”,我几乎翻遍了整座城市残存的旧街区。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将破败的巷子染上一种怀旧又凄凉的色调,我终于在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找到了与描述相符的地方。
巷子深且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旁是斑驳的老墙。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岁月沉淀下来的尘埃气息。
巷底,一棵老槐树虬枝盘错,一半己然枯死,另一半却倔强地抽出几缕新绿,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树下,是一扇紧闭的、漆皮剥落殆尽的木门。
门楣上,一块歪斜的匾额几乎被蛛网和灰尘彻底覆盖,勉强能辨认出三个褪色的繁体字——憶裳閣。
就是这里了。
心脏没来由地加速跳动,混合着对未知的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铜钥匙,锁孔古老而隐蔽,试探着,轻轻一声。
“咔哒。”
一声沉闷的响动,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锁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冗长而嘶哑的***,像是沉睡了许久的怪物不情愿地张开了嘴。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面而来。
是陈年的灰尘、潮湿的木质、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草药和淡淡腥气混合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眯着眼向里望去。
店内昏暗异常,只有门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勉强照亮眼前的一片景象。
然后,我的呼吸猛地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