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木板、锈角铁、瘪轮子、散乱的螺丝… 这些“破烂”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地散发着破败的气息，挑战着他的决心。
他套上唯一一件厚点的旧外套，还是觉得寒气首往骨头缝里钻。
没有专业工具，只有一把钝口的旧锤子，一根锯条，外加借来的邻居李叔那把快磨秃了的活动扳手。
他先对付那个瘪掉的轮子。
小心翼翼地撬开边缘开裂的橡胶，露出里面同样锈蚀的轴承。
他滴上几滴珍贵的机油，用扳手一点点尝试拧动锈死的轴芯。
汗水很快从他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扳手打滑，虎口被震得发麻，掌心磨得通红。
每一次发力，手臂的肌肉都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爸爸？”
小满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她的小熊玩偶出现在阳台门口，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
她好奇地看着爸爸跟一堆铁疙瘩“较劲”。
“小满醒啦？
爸爸在修车车呢，很快就好！”
江枫抹了把汗，挤出笑容，声音却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颤，“外面冷，快回去穿好小棉袄。”
小满却没动，歪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跑开。
不一会儿，她抱着自己喝水的小塑料杯，小心翼翼、一步一停地挪到阳台门口，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喝水！
干活要喝水！”
杯子里的水因为她的不稳而晃出来一些，打湿了她的小熊棉袄袖口。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击中江枫的心脏，驱散了西肢百骸的寒意。
他放下扳手，接过那杯带着女儿体温的温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却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也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谢谢小满！
爸爸喝完水更有力气了！”
他摸摸女儿的头，声音异常坚定。
小满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开心地笑起来，也不嫌冷了，就抱着小熊坐在阳台门里面的小板凳上，安静地看着爸爸干活，小脚丫一晃一晃的。
女儿的注视成了无声的鞭策。
江枫咬紧牙关，再次投入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艰涩刺耳的“嘎吱”声和掌心一阵钻心的疼痛，那颗锈死的轴承终于被他硬生生拧松了！
他顾不上掌心被扳手边缘硌出的血印子，立刻给轴承重新上油，然后将那个开裂的旧轮子费力地装了回去。
虽然轮子边缘有裂口，橡胶也老化发硬，但至少，它勉强能转了！
第一步，成了！
江枫看着那个能滚动的轮子，心底第一次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顾不上掌心的疼，他立刻开始下一步：用那几根弯曲的角铁和旧木板，搭建一个简陋的操作台。
没有尺子，他用目光估算；没有电钻，他用锤子将钉子一点点敲进木板和角铁的连接处。
敲击声沉闷而笨拙，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木板不平整，钉子常常打歪，或者角铁弯曲的角度不对，需要反复调整。
汗水浸透了他的外套内层，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手掌的伤口被汗水浸润，传来阵阵刺痛。
好几次，锤子差点砸到手指，惊得旁边的小满“呀”地叫出声。
笨拙，缓慢，效率极低。
但江枫的眼神却越来越专注，越来越亮。
每敲进一颗钉子，每固定好一根角铁，那堆破烂就离他想象中的“餐车”靠近一分。
小满也像是看懂了爸爸的“魔法”，小脸上写满了惊奇和崇拜。
当一块摇摇晃晃、歪歪扭扭，却总算有了个平面的“操作台”被勉强固定在推车骨架上时，己经快到中午。
江枫累得几乎首不起腰，手臂酸胀得抬不起来，掌心更是***辣地疼。
但他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家伙——锈迹斑斑的骨架、修补过的轮子、粗糙简陋的操作台——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涌了上来。
它依旧丑陋，依旧寒酸，但它能推着走了！
它不再是一堆废铁，它有了一个雏形！
“爸爸好棒！
车车修好啦！”
小满欢呼着扑过来，围着这辆“崭新”的推车转圈，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粗糙的木板台面。
“还没完全好，” 江枫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等爸爸给它穿上‘新衣服’。”
他拿出那罐最便宜的防锈漆和一把旧刷子。
漆是刺鼻的深灰色，刷上去能勉强盖住铁锈，增加点防护。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江枫忍着不适，仔细地将漆刷在铁质骨架和轮子的金属部分，尽量避开木板台面。
深灰色的漆覆盖了部分锈迹，让这辆拼凑起来的推车看起来总算不那么像垃圾堆里的产物了。
虽然依旧简陋得可怜，但至少，它有了个能推出去的样子。
“爸爸，车车要去哪里呀？”
小满捂着鼻子，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这辆焕然一新的“大玩具”。
江枫放下刷子，看着女儿，又看看窗外楼下那条在午后阳光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老旧巷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去巷口，给…给小满赚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