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炸开,腐朽的门板狠狠砸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吱呀作响。
冰冷的雪粒子裹挟着刺骨的寒风,如同千万根钢针,劈头盖脸地灌了进来!
庙内唯一那点可怜的、依靠破窗漏进来的微弱天光,瞬间被门洞外涌进来的、更加浓稠的黑暗和风雪吞噬了大半。
温度骤降!
“啊!”
小草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窝窝头差点掉在地上,她像受惊的小兔子,猛地扑进离她最近的阿宝怀里,小脑袋死死埋在他胸前,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阿宝也惊得跳了起来,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护住妹妹,惊恐地看向门口那片咆哮的风雪黑洞。
周氏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剧烈的咳嗽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沈清禾也被这狂暴的冲击震得心脏骤停了一瞬!
那灌进来的风雪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物。
她几乎是本能地,在身体被寒风吹得向后踉跄的同时,猛地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头颈!
就在这慌乱抬手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小的、坚硬的凸起物,猝不及防地硌在了她冰冷的指尖下!
位置就在颈侧,紧贴着皮肤。
沈清禾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什么?
冰冷、坚硬、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具身体原有记忆的、极其规则的几何棱角感。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荒谬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敢捕捉的希望的电流,猛地窜过她的脊椎!
她甚至忘记了那扇还在狂风中哐当作响的破门,忘记了刺骨的寒冷,忘记了母亲惊恐的喘息和弟妹的哭叫。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死死地聚焦在颈侧那个小小的、坚硬的凸起上!
她的手指,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完全凭借着本能,摸索着探进了自己同样破旧单薄的衣领深处。
指尖在冰冷的皮肤上急切地探寻、勾动。
触到了!
一根细细的、坚韧的、带着微微弹性的东西——像是某种合成材料的细绳。
她的心脏跳得更快,几乎要窒息!
顺着细绳向下,在锁骨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指尖终于清晰地触碰到那个硌人的小东西!
它被细绳牢牢地系着。
那是一个……扁平的长方形小包?
或者小袋?
触感极其特殊!
外层是光滑而坚韧的、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冰凉,边缘清晰锐利,绝非布帛或皮革。
内里似乎包裹着某种细小的、颗粒状的物体,数量很多,隔着这层坚韧的外皮,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一粒一粒的、饱满的轮廓。
这触感……这材质……沈清禾的呼吸骤然停止!
大脑里一片轰鸣!
一个无比熟悉的、无数次出现在她实验室工作台上的物品形象,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瞬间撞碎了眼前这绝望的黑暗!
真空包装袋!
她触电般地收回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低下头,借着门口风雪席卷而入时那瞬间增强的、惨淡的天光,死死地看向自己的掌心!
就在她微微摊开的、布满细小冻疮和污迹的掌心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不过两寸长、一寸宽的小袋子。
袋子是银灰色的,表面极其光滑,带着一种冷硬的金属光泽。
在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上面印着几行极其微小、却无比熟悉的方块字——那是简体中文!
其中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痛了她的眼睛:“XX-7型”、“杂交水稻”、“无菌封装”……袋子是完全密封的,边缘热压封合的痕迹清晰可见。
透过那层坚韧透明的复合薄膜,能清晰地看到里面一粒粒饱满的、呈长椭圆形的、带着健康浅金色泽的稻种!
它们安静地躺在真空的囚笼里,与外面这肆虐的风雪、这绝望的饥荒、这咳血的母亲、这懂事得令人心碎的弟妹,形成了最荒诞、最震撼、也最……令人窒息的对比!
沈清禾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她死死地盯着掌心这小小的、冰冷的、却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能量的银色小袋。
整个世界的声音——狂风的咆哮、破门的***、母亲压抑的喘息、小草惊恐的啜泣——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模糊,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白噪音。
只有掌心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和袋子里那些饱满的、沉默的稻种,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官里。
杂交水稻……无菌封装……XX-7型……这几个词在她混乱的大脑中疯狂旋转、碰撞,激起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
这是她前世在热带雨林工作站,随身携带的、最新一代抗逆性强、高产潜力巨大的试验级杂交稻种样本!
是她和团队耗费了无数心血,准备在极端环境下进行最后性状观测的关键材料!
它本应和那台被雷电击毁的精密仪器一起,化为灰烬!
它怎么会……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天寒地冻、饿殍遍野的鬼地方?!
这袋种子……意味着什么?
沈清禾猛地攥紧了手掌!
五指死死收拢,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坚硬的真空包装袋连同里面沉睡的稻种,一起捏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粗糙的冻疮摩擦着光滑的袋面,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这点痛楚,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海中那团绝望的迷雾!
她猛地抬起头!
目光越过那扇在狂风中痛苦***的破门,投向门外那片被暴风雪统治的、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白色荒原!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迷茫、痛苦和绝望。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