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病重,我托关系要挂协和特需号,可我老婆秦疏雨却和她表弟,
花了十万块从“大师”那请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渣。我怒不可遏地质问她,
她竟把一杯温水狠狠泼在我脸上,通红着眼尖叫,骂我盼着她妈早点死!
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样子,我知道,这个家要完了,她也疯了。
1家里的空气像一块浸了水的烂抹布,拧不出水,也透不过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口。
这股窒息感的源头,是我岳母,林芝。一个多月,她像个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
瘦了**十斤。我提了八百遍,去北京最好的医院,挂特需号,托关系插队也要做全身检查。
我老婆秦疏雨,却总用一种鬼魅般的沉默回应我。直到那天下午,
她那个一事无成的表弟秦浩来了。他像个做贼的,抱着个黑乎乎的紫砂罐,
和秦疏雨钻进了书房。再出来时,秦疏雨手里捧着一碗黑得发亮的汤药,
脸上是久违的、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彩。她端着碗进了岳母卧室,没事人一样。我心里那根弦,
彻底绷断了。那是什么?我堵在从厨房里出来,一脸得意的秦浩面前。
秦浩被我吓了一跳,随即咧开一口黄牙,压着嗓子,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神灵:姐夫,
南山居士亲赐的『太乙续命丹』,这可是花大价钱请来的仙药!我盯着他,
几乎要被他逗笑了。南山居士?我只听过钟南山。秦浩见我不信,
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些扭曲的线条。看见没?
这叫『镇宅灵符』,一万二一张,跟仙丹配着吃,药到病除!我一把抢过那张符,
在指尖捻了捻。纸质粗劣,朱砂像是掺了红墨水的油漆。这玩意儿,
义乌小商品市场十块钱一沓吧?你要是缺钱,我给你投资开个网店,保证你比当神棍赚得多。
秦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沈屹!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侮辱居士!我侮辱他?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秦疏雨!你给我出来!秦疏雨从卧室里走出来,
眉宇间带着被搅扰的不快:沈屹,你又在发什么疯?她今天的精神头好得吓人,
和前些天的阴郁判若两人。我将那张滑稽的符纸摔在茶几上:你给你妈喝的就是这玩意儿?
这黑罐子里的药渣?秦浩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跳起来:姐夫!你说话注意点!
我还能害我姨妈?你少在这儿挑拨我们姐弟关系!我挑拨?我死死盯着秦疏雨,
质问她:秦疏雨,这东西花了多少钱?她眼神闪躲了一下,
旋即理直气壮地抬起下巴:没多少,一个疗程八万八,灵符一万二,加起来十万块而已。
而已?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捅进了我的耳朵。十万块!
你买了一堆来路不明的垃圾给你妈灌下去!上个月我说找关系去协和挂个特需门诊,
全身影像检查加起来不到三万,你说什么?你说医院是无底洞,是骗钱的!
我的怒火再也压不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能一样吗!秦疏雨终于爆发了,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通红着眼睛吼道,协和的号排到三个月后!我妈等得起吗!沈屹,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开会!我妈跟我说胸口闷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开了一天一夜的会!
现在她眼看着人不行了,你还在跟我讲你那套狗屁的科学!大师给了我希望,
你的科学只给了我一张冷冰冰的排队单!她尖叫着,逻辑混乱,却又字字诛心。我愣住了。
原来,在她心里,我所有的努力和理智,都只是冷漠和缺席。她不等我反应,
抓起桌上她刚倒的一杯用来“配药”的温水,狠狠地泼在了我的脸上。
你就是见不得我妈好!你就是盼着她早点死,你好甩掉这个包袱!
温热的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和我的心一起,一寸寸变冷。2脸上***辣的疼,
可远不及心里被撕开的口子疼。我抹了把脸,水珠混着说不清的液体,
带着一股烧过的草纸味儿。秦疏雨,我对妈怎么样,你没长心吗?自从我爸妈早早过世,
我几乎把岳母当成亲妈。每年带她体检,从保健品到***椅,哪一样不是我亲手置办的?
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倒成了巴不得岳母死的白眼狼。秦疏雨冷哼一声,扭过头,
那决绝的样子,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骗子。秦浩在一旁,嘴角挂着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这个家,此刻,是我输了。疏雨,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我知道你急,
秦浩也是好心。但他是卖化肥的,不是学医的!这罐子里到底是什么,万一吃出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秦疏雨不耐烦地打断我,大师说了,都是名贵中草药,调理身体的。
秦浩他们村里好几个人都是吃这个好的。是啊姐夫,秦浩立刻帮腔,
你别总拿钱说事,好像我们家占你多大便宜一样。姨妈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再说了,
我还能坑我亲姐不成?这一唱一和,简直天衣无缝。我彻底明白了,讲道理这条路,
已经堵死了。这场闹剧,以我摔门而出告终。我在楼下的车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家里彻底沦为了“道场”。秦疏雨每天早晚两次,
恭恭敬敬地给岳母喂药,点上熏香,嘴里还念念有词。岳母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差,
眼窝深陷,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我心急如焚,可一开口,秦疏雨就用大师说了,
这是排毒,是好转的迹象来堵我的嘴。我开始偷偷收集证据。
我用棉签蘸了药碗里剩下的药渣,装进密封袋,又趁秦浩再来“送药”的时候,
录下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对话。那天晚上,我正在书房整理录音,
卧室突然传来岳母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伴随着一阵呕吐。我冲进去,
一股浓烈的酸腐味扑面而来。岳母趴在床边,吐了一地褐色的秽物,整个人像一尾脱水的鱼,
剧烈地抽搐着。妈!我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扶住她。她嘴唇紫绀,已经说不出话了。
秦疏雨!快打120!我朝着客厅嘶吼。秦疏雨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慌了神,
但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抓起电话给秦浩拨过去。快……快问问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问你妈个头!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狠狠砸在墙上,四分五裂。我直接拨通了120。
趁着急救车还没到,我强行掰开岳母的嘴,用手指抠挖她喉咙里卡住的呕吐物。
黏腻、恶心的触感,让我几欲作呕,但我不敢停。等我终于清理干净,
我的眼泪和汗水已经混在了一起。岳母虚弱地抓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
第一次流露出彻骨的恐惧。小屹……救我……这三个字,
彻底点燃了我心中最后一丝理智。救护车呼啸而至的声音,在午夜格外刺耳。
我和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把岳母抬上担架。刚到楼下,邻居们都被惊动了,
披着睡衣围在单元门口,指指点点。就在这时,秦疏雨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到担架前,
死死抓住栏杆。不能去医院!你们不能带她走!她披头散发,眼睛里布满血丝,
像个女鬼,这是正常的排毒反应!大师说了,见了荤腥,沾了俗气,仙药就失灵了!
她嗓子都喊劈了。周围的邻居们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一个年长的护士见状,
一把推开她:家属!你清醒一点!病人现在是急性药物中毒,再耽误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药物中毒?这四个字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我的机会来了。
我猛地举起那个我早就从厨房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黑色紫砂罐,
声音大到整个小区都能听见:对!就是中毒!就是被我老婆,
花了十万块买的这种三无仙丹给毒的!大家看清楚!谁家正经药长这样?
谁家治病不找医生找神棍?秦疏雨,你口口声声为了妈好,你就是在杀她!你在演给谁看!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周围的闪光灯和窃窃私语,像潮水一样朝秦疏雨涌去。
她彻底傻了。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我不再看她,跟着担架,
钻进了救护车。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看见她被邻居们的唾沫星子淹没,
像一块被遗弃在岸边的垃圾。我没有丝毫同情。这是她自找的。3医院的空气,
永远是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味道。岳母被推进了抢救室。走廊的白炽灯晃得我眼晕。
我在缴费单上签下名字,看着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心里像被塞了一块铅。
还好送来得及时。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病人是急性肝损伤,
初步判断是服用了不明的有毒物质。我们已经做了洗胃和紧急处理,
但还需要留在特需病房观察几天。我点点头,声音沙哑:医生,拜托了。
抢救室的门开了又关,隔着玻璃,我看见岳母身上插满了管子,安静地躺着,
仿佛生命正在从她身上一丝丝抽离。我拿出手机,想给秦疏雨打电话。不是关心她,
只是通知她这个结果。电话拨出去几十个,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忙”。我给她发微信,
发短信,石沉大海。我知道,她不敢面对。护士拿着账单找到我:先生,
病人账户里的预交费快用完了,麻烦您再去补缴一下,大概需要二十万。二十万。
我按了按太阳穴。我们家的存款和理财,大部分都在一个联名账户里,
秦疏雨是有操作权限的。我嘱咐护工照看好岳母,马不停蹄地往家赶。一路上,我还在想,
秦疏雨就算再***,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拿钱消失。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推开家门,
一片死寂。我冲进书房,打开电脑,登陆我们那个联名投资账户。
当看到账户余额显示为“12.5元”时,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活期理财,
基金,股票,总共七十多万,全都在今天下午三点,被分批次地、不计损失地强行赎回,
然后转走了。转入账户的户主,是秦浩。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沸腾,冲上头顶。
我疯狂地给秦疏雨打电话,这次,竟然接通了。听筒里传来她空洞的声音,背景音嘈杂,
像是在车站。秦疏雨,你在哪儿?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妈还在医院躺着,
等着钱救命!我们账上的钱呢!她沉默了足足有十秒。然后,
她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哦。只有一个字。
像是听到了一个与她无关的、乏味的消息。然后,电话被掐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关机。
我像一头困兽,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嘶吼,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电脑显示器、茶几、紫砂壶……碎片和我的理智一起,碎了一地。冷静。我告诉自己,
必须冷静。我瘫坐在沙发上,从一地狼藉中,翻出了秦浩的电话。
我给几个做风投的朋友打了电话,拼凑了二十万,让朋友立刻转到我的卡里,
然后开车冲向银行。ATM机前,我取出现金,那一叠崭新的钞票,
却像烧红的炭火一样烫手。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医院。刚冲到护士站,
之前那个护士长一脸惊慌地拦住了我。沈先生!不好了!你爱人和她表弟刚刚来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比失去七十万更恐怖的预感攥住了我的心脏。他们办了强行出院!
把你岳母接走了!4什么?!我一把抓住护士长的胳膊,力气大到自己都觉得失控,
你们怎么能让她把人带走!病人现在这个状况,出院就是死!护士长被我吓得脸色发白,
急忙解释:我们拦了!可你爱人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说家属放弃治疗,
她还签署了所有后果自负的文件!我们没有权力扣留病人啊!她指了指旁边,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眼圈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你爱人还说,说我们医院都是庸医,
是谋财害命的地方……我们报警了,但是警察来了也说这是家庭纠纷……
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像水泥一样把我封死在原地。
我的钱没了。我的家没了。现在,连我唯一想救的人,也被那个疯子带走了。带去哪里?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去找那个狗屁的南山居士。去做最后的“超度”。我靠着墙,
缓缓滑坐在地上,像个傻子一样,对着冰冷的瓷砖,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语音。来自秦疏雨。我顫抖着手,按下了播放键。
音质很差,风声呼啸,背景里还能听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秦疏雨的声音,冰冷、平静,
没有一丝情感。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沈屹,我已经带我妈走了。
我们不需要你的臭钱,更不需要你那套自以为是的科学。居士说了,我妈这是命劫,
需要换个地方,用七七四十九天的至纯真火,焚尽业障,方可重生。
你毁了我们家最后的希望,你是个罪人。我们的钱,已经全部供奉给了居士,
作为我妈重生的献祭。你不用找我们了,我们跟这个污浊的世界,一刀两断。
至于你……她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是让我血液逆流的、最恶毒的诅咒。
等到妈超脱之日,我会记得,把她的骨灰,烧一份给你。语音结束。走廊里死一般寂静。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一股黑色的、滚烫的情绪,
从我心脏最深处猛地喷发出来,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缓缓站起身。我没有哭,没有喊。
我甚至,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烧一份给我?好。好得很。秦疏雨。秦浩。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的南山居士。我拿起电话,拨通了我最得力的一个下属的号码。
帮我查三件事。第一,查一个叫秦浩的人,把他所有的个人信息、社会关系、欠债记录,
全部挖出来。第二,通过银行流水,锁定那笔钱的最终流向。第三,不惜一切代价,
动用所有技术手段,定位秦疏我手机最后的信号位置。对。我要他们,所有人的位置。
我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那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泪,
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不是悲伤。是愤怒。是被逼到绝路后,
最原始的、要将一切撕碎的***。你们,一个都别想跑。5效率是第一生产力,
这话是我在公司常说的。现在,我把它用在了我人生的第一场战争里。
下属团队里有几个技术大牛,是我当年亲手从各大厂挖来的墙角。不到十二个小时,
一封加密邮件就出现在了我的邮箱里。我需要的一切,都在里面。秦浩,男,32岁,无业。
各大网贷平台累计欠款三十七万,信用卡逾期八万。堵伯、酗酒,标准的社会垃圾。
而他那个所谓的“南山居士”,真名温国富,初中文化,福建人,有两次诈骗前科,
专门在各个城市的城乡结合部,瞄准那些文化水平不高、家里又有病人的家庭下手。
我的七十万,分六个不同的账户被洗了一遍,最终都流向了温国富名下的一个空壳公司。
最重要的信息,是秦疏雨手机最后的信号位置。信号消失在一个叫“青云山”的地方,
那是本市郊区一座荒山,山脚下只有一个废弃的道观。一切都对上了。那里,
就是他们的老巢。
我把药渣的检验报告、我录下的所有和秦浩的对话、银行转账记录、温国富的前科资料,
以及他团队发给我的一切,打包发给了市公安局我一个当刑警的老同学。阿峰,帮我个忙。
我在电话里说。什么事,这么严肃?一个巨额诈骗团伙,
可能还涉及非法拘禁和过失致人死亡。我顿了顿,受害人,是我岳母。
老同学沉默了几秒,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地址。我把地址发给了他。
做完这一切,我并没有在原地等待。我要亲自去。我不是去救人。因为我知道,
以岳母的身体状况,被那群畜生折腾了这么久,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是去讨债。血债。
我开车驶向青云山。车里放着我学生时代打棒球用的那根铝合金球棒,在副驾驶座上,
闪着冰冷的寒光。两个小时后,天色渐晚。车子停在山脚下,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破败的道观。三清观三个字已经斑驳不清。院子里,
停着一辆破旧的金杯面包车,正是邮件里秦浩的那辆。我猜对了。我没有直接进去。
我绕到道观后面,找了一处破损的围墙,翻了进去。
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混杂着焚香的呛人味道,扑鼻而来。院子深处的一间偏殿里,
亮着昏黄的灯光。我贴着墙根,猫着腰,一点点靠近。窗户纸破了几个洞,
正好让我能看清里面的情形。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屋子正中,
摆着一个巨大的、像炼丹炉一样的铜炉。炉火烧得正旺。岳母……我那可怜的岳母,
穿着一身白色的寿衣,双目紧闭,被绑在一张木板上,就放在铜炉旁边。
她的脸颊已经完全凹陷下去,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而我那“好”妻子秦疏雨,跪在地上,眼神狂热而空洞,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秦浩和另外两个陌生男人,正围着铜炉,鬼鬼祟祟地在准备着什么。一个穿着八卦袍,
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子,背对着我,正在摆弄一个罗盘,嘴里念念有词。无疑,他就是温国富。
吉时已到!温国富尖着嗓子喊道,开炉,送老人家上路,羽化登仙!秦浩搓着手,
一脸兴奋:大师,这炉子可真旺啊!温国富捻着胡子,得意地笑:那是自然!
此乃至纯天火,能焚尽一切业障,老夫人烧完,灵魂直上九重天!
就在秦浩和另一个人准备抬起岳母,把她送进那个该死的铜炉时。羽化你妈个B!
我一脚踹开了偏殿的门。门板带着巨响,撞在墙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