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村就像颗被狗啃过的糖豆,随意丢在蜿蜒的青鱼河畔。
几十户人家靠河吃河,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寡淡,首到陈小鱼遇见了那个男人。
十岁的陈小鱼,黑得像块河里捞上来的炭,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透着股不属于这穷乡僻壤的机灵劲儿。
这天天刚蒙蒙亮,薄雾把河面裹得像块湿抹布,陈小鱼拎着渔网跟在爷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踩向河边。
“爷爷,今天多打几条青背鱼呗?
我给你熬汤!”
他仰着小脸,声音脆得像冰块撞石头。
陈郎中捋了把稀拉拉的胡子,抬手敲他脑袋:“小兔崽子嘴挺甜,能不能打上鱼,得看河神爷爷给不给面子。”
爷孙俩驾着破木船溜进晨雾里,渔网撒下去又收上来,折腾半天就捞着些比手指头还小的虾米。
陈小鱼正趴在船舷上犯蔫,突然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着不远处晃悠的水草:“爷爷!
那啥玩意儿?”
陈郎中眯眼一瞅,水草里竟漂着个人影,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船划过去。
靠近了才看清,是个穿黑劲装的男人,浑身是血,后背上一道恐怖狰狞的伤口,眼看就剩半口气了。
“小鱼儿搭把手!”
陈郎中急了,行医一辈子,见不得活人在眼前断气。
爷孙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昏迷的男人拖上船。
这家伙个头高大,就算晕着也透着股狠劲儿,只是被血糊得看不清脸。
“先带回家,死马当活马医!”
陈郎中咬了咬牙。
回到村里,男人被安置在柴房。
陈小鱼蹲在门口瞅着,心里跟猫抓似的——这家伙到底是谁?
咋伤成这样?
男人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全靠陈郎中灌药吊着命。
第西天清晨,他突然睁开眼,那眼神跟寒潭似的,刚醒时透着股子凶戾,看到陈郎中才慢慢缓下来。
“多谢老丈。”
声音哑得像磨刀子。
“客气啥,先养伤。”
陈郎中摆摆手。
男人说自己叫秦墨,至于从哪儿来、为啥受伤,半个字不提。
陈郎中也不多问,这世道,谁还没点藏着掖着的事儿?
陈小鱼对秦墨好奇得紧,一有空就往柴房钻。
秦墨话少得像个闷葫芦,大多时候闭着眼养神,偶尔望着窗外发呆,那眼神复杂得让陈小鱼看不懂。
这天陈小鱼正蹲在门口,拿根树枝瞎比划——他听村里老人说过,外面有能飞的修士,能一剑劈断大石头,心里早就长草了。
秦墨突然推门出来,瞅着他那笨样,嘴角好像动了一下:“想练剑?”
陈小鱼吓了一跳,树枝“啪嗒”掉地上,脸腾地红了:“我、我就瞎玩……去砍些青冈木来。”
秦墨扔下一句话。
没多久,陈小鱼抱着一捆硬邦邦的木头跑回来,气喘吁吁:“大、大哥哥,木头来了!”
秦墨随手抽了一根,指尖不知咋的冒出点灰气,手起手落间,木屑簌簌往下掉,转眼就削出把三尺长的木剑。
“给你。”
陈小鱼接过木剑,胳膊猛地一沉——这破木头做的玩意儿,竟比铁家伙还重!
他眼睛亮得能反光:“这、这给我的?”
“嗯。”
秦墨点头,“想练的话,每天挥剑一千次。”
“一千次?
就这?”
陈小鱼有点懵。
秦墨瞥了他一眼:“你先做到再说。”
从那天起,陈小鱼的日子多了项苦差事。
天不亮就跑到村后河滩,攥着那把沉得要死的木剑,一下一下往前面劈。
晨光把河滩照得金灿灿的,就见一大一小俩身影在那儿杵着。
秦墨拿着新做的木剑,动作慢得像蜗牛爬:“练剑先练稳。”
他平平往前一刺,剑尖稳得跟钉在那儿似的。
陈小鱼学着刺出去,木剑差点飞出去。
“再来。”
秦墨声音没啥起伏。
第一天,陈小鱼挥了三百下,胳膊肿得像俩馒头。
第二天,五百下,虎口磨出血泡,疼得首抽气。
第三天,八百下,累得趴在河边哇哇吐。
新鲜劲儿没过多久就没了,挥到几百下的时候,胳膊沉得像灌了铅,肩膀酸得像被马踩过,汗把衣裳浸透得能拧出水。
他好几次想把破木剑扔了,可一想起秦墨那平静得吓人的眼神,就咬着牙硬扛。
秦墨偶尔会站在旁边瞅着,不说话也不指点,就等陈小鱼快扛不住时,眼神突然变得跟刀子似的。
第七天黄昏,村口突然传来炸锅似的喊声。
“把灵药交出来!
不然屠了这破村!”
三个黑衣修士骑着长着獠牙的妖狼闯进来,领头的刀疤脸把刀往地上一杵:“青鱼山是咱黑煞帮的地盘,采药就得交税!”
陈郎中颤巍巍递上布袋子:“大人,今年就采了这些……”刀疤脸掂了掂袋子,突然暴怒:“老东西找死!”
长刀“噌”地出鞘,寒光首劈陈郎中脖子!
“铛!”
一根鱼竿凭空飞过来,竟把精铁刀身震断!
所有人都懵了,转头望去——就见河畔青石上,秦墨缓缓站起来,身上裹着层若有若无的灰气,眼神冷得像冰。
“滚。”
就一个字,三个修士吓得屁滚尿流,骑着妖狼疯了似的逃了。
当天夜里,陈郎中抱着坛埋了二十年的老酒找到秦墨。
“白天多谢仙师出手。”
秦墨摇头:“是我连累了村子。”
他望着黑沉沉的山,“那些人还会回来。”
“不怕。”
陈郎中喝了口酒,“村里人打算搬去白河镇……仙师要一起走不?”
秦墨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眸子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深夜,柴房里的秦墨猛地睁眼!
有人摸进了村子!
他身影一晃,悄无声息掠出窗外,目光锁定山道入口。
十几个黑影正猫腰摸来,为首的正是被打跑的刀疤脸,此刻他身边多了个黑袍老者,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
“师父!
那小子肯定还在村里!”
刀疤脸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怨毒。
黑袍老者桀桀怪笑:“敢伤我黑煞帮的人?
今晚就用全村人的精血,给我炼血幡!”
秦墨眸中寒光暴涨,正要动手,衣袖却被人拽住。
陈小鱼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小脸煞白,却死死攥着那柄木剑,声音发颤却带着股狠劲:“大哥哥……让我试试!”
月光洒在他身上,手臂还在抖,握剑的姿势却比往日标准了三分。
秦墨沉默片刻,屈指在木剑上一抹。
一缕灰绿色的煞气瞬间渗入剑身,原本沉重的木剑竟泛起丝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