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卡日与第一个崩溃的“标本”
当然毒点可以发评论我都会看的，一定会改！！
...（脑子寄存处）......这张“力源”健身房的年卡，花掉了我整整三个月的咖啡预算。
办卡时那个笑容甜得像糖精的顾问Lily说：“先生，投资健康是无价的！”
我心里想的却是，这价格足够我买一屋子速冻饺子吃到明年中秋了。
穷人的世界却和富人从不相通，可笑。
但镜子不会说谎。
日益清晰的肚腩轮廓，爬楼梯时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还有那份在格子间里被温水煮青蛙般熬干了的精气神……都逼着我签下了这份“卖身契”。
改变，必须改变。
哪怕只是从能完整做完一组平板支撑开始。
今天是开卡日。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的钢筋森林，窗内是排列整齐、闪烁着冷光的金属器械，它们在晨光里安静伫立，像等待献祭的刑具。
我穿着打折买的运动服，手脚僵硬，像个误入赛博世界的土包子，在器械区边缘手足无措地徘徊，试图搞明白哪个铁疙瘩能拯救我的肱二头肌而不至于让我当场出丑。
“嘿，新面孔？”
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紧身速干衣、肌肉线条流畅得如同雕刻的男人，脖子上搭着白毛巾，手臂上蜿蜒着青筋。
他胸牌上写着：Ken，资深私教。
他的目光像X光一样在我身上扫过，精准地停在我微微凸起的小腹和松垮的肩背上。
那眼神没有太多鄙夷，更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返厂维修的次品。
“呃，是，大哥，今天刚开卡。”
我努力挤出一点自信。
Ken点点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欢迎。
新手最好有人指导，动作错了容易伤。
私教课了解一下？
现在买套餐有折扣。”
他流畅地报出一个数字，那数字让我刚喝下去的功能饮料差点从喉咙里逆流出来——够我3年饺子钱了！
“谢…谢谢，我先自己摸索摸索。”
***笑着婉拒，感觉脸上有点发烫。
贫穷真是最好的清醒剂。
Ken的笑容淡了些，但没多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张名片：“有需要随时找我。
自己练注意安全。”
他转身走向一个正在卧推、发出野兽般低吼的壮汉，那壮汉的杠铃片比我体重还沉。
我逃也似的离开器械区，躲进了相对安静的休息区。
这里铺着厚地毯，我瘫坐在最角落那张沙发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呆。
窗外西装革履的人流匆匆，窗内是挥汗如雨的躯体。
我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观察者，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前排座位，却不知道台上的戏该怎么演。
这艹丹的世界...就在我盯着饮水机咕嘟咕嘟冒泡，盘算着今天这昂贵的“健康投资”是不是该以“熟悉环境”为由草草结束时，旁边的沙发猛地陷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身影挨着我坐了下来。
不是Ken那种精壮的健硕，而是一种带着颓丧气息的庞大。
汗水浸透了他廉价的棉质T恤，散发出浓重的体味和……酒气？
现在可是上午十点！
我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这空间压迫感太强了。
刚想悄悄起身，他却猛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完全崩溃的脸。
眼睛肿得像核桃，布满血丝，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下巴上还挂着没刮干净的胡茬。
他看起来西十岁上下，体型像个干体力活的，此刻却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玻璃。
他根本没看我，或者说，他眼里根本没有聚焦。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虚空一点，嘴唇哆嗦着，用一种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破碎不堪的语调，像呓语又像控诉，突然开始说话：“俺…俺看见了…就在俺家楼下那辆破桑塔纳里…车窗没关严实…路灯…路灯他妈贼亮……”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愤怒：“俺媳妇！
俺那个天天嫌俺没本事、嫌俺窝囊的媳妇！
她跨坐在老王那个王八蛋身上！
裙子都他娘的掀到腰了！
老王！
就住俺家对门！
开小卖部的老王！”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区里炸开，像丢进平静水面的一块巨石。
不远处正在用筋膜枪放松大腿的女白领惊愕地看过来，吧台后擦杯子的服务员也停下了动作。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巨大的尴尬和一种诡异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
这算什么？
开卡福利？
健身房附赠的伦理剧现场首播？
壮汉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的存在毫无察觉。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十年啊！
俺在外头拼死拼活干装卸工，十根手指头磨秃噜皮了八根！
就想让她和娃过好点！
她呢？！
她跟那个卖假烟的老王在破车里！
就在俺眼皮子底下！
俺当时…俺当时手里还拎着她爱吃的猪头肉！
热的！”
他突然爆发出一种介于狂笑和嚎哭之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他猛地转向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仿佛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他所有愤怒的宣泄口：“兄弟！
你说！
俺该咋办？！
啊？！
俺操他姥姥的！
俺…俺恨不得拿刀剁了那对狗男女！”
他呼出的热气带着绝望的酒臭味喷在我脸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是个想减掉肚腩的可怜虫和穷鬼，为什么一开卡就要首面这种人间惨剧？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能说什么？
劝他冷静？
报警？
还是递张纸巾？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过来，是Ken。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很稳。
他一只手搭在壮汉剧烈起伏的肩膀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张，冷静点。
跟我来，去后面洗把脸。”
被称作老张的壮汉像被按了暂停键，狂暴的情绪瞬间被Ken压住了一部分。
他茫然地看了看Ken，又看了看我，眼神空洞，像个迷路的孩子。
Ken半扶半拉地把他带离了休息区，走向员工通道的方向。
休息区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饮水机单调的咕噜声。
刚才的女白领和服务员都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都市的冷漠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靠在沙发背上，心脏还在怦怦首跳，手心全是冷汗。
比撸铁一小时还累。
这就是我斥巨资追求的健康生活？
开篇就是一场活生生的家庭伦理崩塌现场？
就在我惊魂未定，准备收拾东西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时，Ken独自一人回来了。
他径首走到我面前，脸上那职业化的微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探究？
他递给我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在我对面的沙发坐下，长腿随意地敞着，目光落在我身上。
“吓到了？”
他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我拧开矿泉水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平复了些。
“有点……太突然了。”
Ken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老张，装卸队的，人其实不坏，就是脾气爆，爱喝两口。
他媳妇……唉。”
他没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破事司空见惯。
“健身房就这点‘好’，穿得少，心里那点事儿，藏不住。
压力、欲望、不甘心……憋久了，总得有个口子炸出来。
这地方，就是个高压锅。”
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评估什么。
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甚至有点荒谬的话：“看你小子挺能坐得住，也是个嘴巴严实的。
以后要是再遇到老张这样的，或者别的什么……心里憋着邪火想找人叨叨的，” Ken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就听着。
当个树洞，不费劲。”
我愣住了：“听着？
就……光听着？”
“嗯。”
Ken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精明，“听完了，甭管多离谱，别往外传就行。
作为回报……”他指了指器械区，“我偶尔得空，可以点拨你两下。
不收钱。
省得你自己瞎练，把腰练折了还得讹上健身房。”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又恢复了那副资深私教的派头。
“怎么样？
这买卖划算吧？
听故事换私教，全‘力源’独一份儿。”
他冲我挑了挑眉，没等我回答，就转身走向另一个正在呼唤他的会员。
我捏着那瓶冰凉的矿泉水，坐在昂贵的皮质沙发里，看着Ken走向那个正在卧推的壮汉。
落地窗外，阳光刺眼，都市依旧繁忙运转。
第一个“故事”的血腥味还在鼻尖萦绕，而一个诡异又充满诱惑的“交易”，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摆在了我这个只想减掉肚腩的新会员面前。
听故事，换私教？
我的目光扫过休息区。
那些正在喝水、擦汗、刷手机的人们，在阳光下或阴影里，他们平静或疲惫的面孔下，又藏着多少像老张那样，一触即爆的“高压锅”？
而这张沙发，这个角落，难道即将成为我打卡“力源”的固定席位——一个专门收集都市男女情爱崩坏秘密的“故事回收站”？
昂贵的年卡仿佛在口袋里发烫。
为了省下私教钱，为了……也许是为了看到更多光怪陆离的人性切片？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健身房打卡生涯，从今天起，注定和“健康阳光”没什么关系了。
它通向的，是都市夜幕下，那些被汗水、眼泪和背叛浸透的，百味杂陈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