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痛，是一种被强行从现实里剥离的失重感——书桌、窗外的梧桐树、妈妈喊他收衣服的声音，全都像被揉皱的纸页般卷成模糊的色块，耳边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他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物理笔记，封皮上“牛顿运动定律”的字迹在混乱中闪了一下，随即被一片冷灰色的光吞没。
当双脚终于踩上实地面时，林默踉跄着扶住身边一截生锈的铁管，指尖传来铁锈硌人的粗糙感。
他抬起头，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这是个死了的校园。
天空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铅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只有一种凝滞的暗，把整片校舍泡在潮湿的冷意里。
面前的教学楼歪歪扭扭地立着，墙皮像剥落的痂，露出里面发黑的砖；二楼的窗户大多碎了，框架弯成狰狞的弧度，风从空洞里穿过去，发出类似哭腔的呜咽。
操场在教学楼后方，塑胶跑道裂着蛛网般的缝，杂草从裂缝里钻出来，长得比膝盖还高，唯一的篮球架倒在地上，篮板碎成了几块，玻璃碴在昏暗里闪着冷光。
“又……又是副本？”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默转头，看见五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少女，正和他一样茫然地打量着周围。
说话的是个扎双马尾的女孩，校服裙上还沾着面包屑，双手死死绞着书包带，眼睛红得像兔子。
“别慌。”
站在最前面的男生皱着眉开口，他个子很高，穿着黑色连帽衫，手腕上戴着块看起来很旧的机械表，“按规则，14岁之后每十天一次副本，我们现在应该是被强制传送进来了。
先报名字和天赋，确认信息。”
他率先开口：“我叫陈野，16岁，第三次进副本，天赋是C级生物·细胞修复，能简单愈合小伤口。”
双马尾女孩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发颤：“我、我叫苏晓，14岁，第一次……第一次来。
天赋是D级化学·试剂识别，能看出东西里有没有毒。”
接下来是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语气还算镇定：“李哲，15岁，第二次副本，D级数学·概率计算，能大概算出做某件事的安全概率。”
“赵磊，15岁，第二次。”
一个壮实的男生瓮声瓮气地说，他攥了攥拳头，手臂上隐约能看到肌肉的轮廓，“C级体育·力量强化，能把力气放大两倍。”
最后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她看起来最冷静，甚至还伸手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江晚，16岁，第三次。
B级地理·地形感知，能感知周围五百米内的地形，包括隐藏的通道或者障碍物。”
五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默身上。
林默抿了抿唇，握紧了口袋里的物理笔记。
他今年刚满14岁，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第一次被卷入副本——在此之前，他只从学校的“生存课”上听过副本的恐怖，听过那些没能从副本里回来的人的名字，却从没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副本会来得这么突然。
“林默，14岁，第一次。”
他顿了顿，报出自己的天赋时，明显感觉到面前几人的眼神变了，“天赋是A级物理·能量释放。”
“A级？！”
苏晓的声音一下子拔高，“真的是A级？
我听说A级天赋全国都没几个……”陈野的眉头也松开了些，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物理·能量释放？
具体能做什么？”
“调取物理知识转化源知能，操控力、磁场、能量波这些。”
林默简单解释，没说后半句——他的源知能天生比别人多，小时候不小心激活天赋时，曾用一道能量波震碎了家里的防盗门，后来爸爸带他去检测，仪器显示他的源知能储备是同龄人的三倍还多，只是这事太特殊，他没跟任何人提过。
陈野点点头，脸色稍微缓和：“有A级天赋在，我们这次的生存率能提高不少。
江晚，先感知一下地形，确认我们现在的位置，还有副本的危险区域。”
江晚闭上眼，几秒钟后，她睁开眼，脸色不太好看：“我们在整个校舍的中央，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呈三角形把我们围在中间。
五百米内没有明显的出口，但是……”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实验楼的地下有个隐藏空间，还有，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尽头，有很强的能量波动，像是副本的‘规则核心’。”
“规则核心？”
李哲推了推眼镜，“意思是找到核心就能通关？”
“不一定，”陈野摇头，“每个副本的规则不一样，核心可能是通关钥匙，也可能是最大的陷阱。
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找到这次副本的规则——没规则的副本才最危险。”
他的话音刚落，天空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闪电，而是一道惨白的光，像投影仪的光束，首首地打在教学楼的墙面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看见墙面原本剥落的地方，慢慢浮现出几行黑色的字，像是用墨写上去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锈蚀校舍副本规则1. 副本时长：72小时，72小时后未离开者，将被校舍“吸收”。
2. 校园内存在“锈蚀者”，它们厌恶光，只会在阴影中活动，被触碰者会迅速锈蚀，首至化为铁锈。
3. 每小时的第10分钟，教学楼的所有教室会亮起灯，此时进入教室可获得“光源”，但教室门只会开放30秒，且教室内可能存在“锈蚀者”的巢穴。
4. 禁止破坏校园内的“时钟”，所有时钟显示的时间为“真实时间”，若时钟被破坏，该区域的时间会紊乱，可能触发“锈蚀加速”。
5. 通关条件：找到实验楼地下的“防锈剂”，并将其涂抹在校园中央的“校徽雕塑”上，激活出口。
黑色的字迹停留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像被雨水冲刷般慢慢淡去，墙面又恢复了之前的破败。
“锈蚀者？
阴影活动？”
赵磊皱着眉，下意识往有光的地方挪了挪，“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待在阴影里？”
“但这里大部分地方都是阴影。”
苏晓小声说，她指了指教学楼的走廊，那里暗得像个黑洞，“而且每小时只有30秒能进教室拿光源……万一没拿到怎么办？”
李哲推了推眼镜，手指无意识地在掌心画着圈：“按概率算，第一次拿光源的成功率大概是60%，但随着时间推移，锈蚀者可能会越来越多，成功率会下降。”
江晚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询问：“林默，你的物理·能量释放，能不能制造光源？
或者……对抗锈蚀者？”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林默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热——这是源知能开始流动的感觉。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教学楼的窗户框架是金属的，操场边有不少废弃的钢管，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我试试制造磁场，把金属碎片聚在一起，说不定能反射周围的光。”
林默说着，集中注意力，在脑海里调取“电磁场生成原理”的知识点。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源知能在快速流动，比课本上说的正常流速快了不少，像是一条奔涌的小溪。
下一秒，操场边的几块小铁片突然动了起来，它们挣脱杂草的缠绕，在空中划出几道微弱的弧线，慢慢聚到林默面前，拼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盘。
虽然反射的光很弱，但在昏暗的环境里，还是能照亮周围一米左右的范围。
“真的可以！”
苏晓惊喜地低呼了一声，下意识往圆盘的光里靠了靠。
陈野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林默的肩膀：“不错，至少我们现在有临时光源了。
不过别消耗太多源知能，后面肯定用得上。
江晚，能感知到最近的时钟在哪里吗？
先确认时间，然后去教学楼附近看看，等下一个10分钟，我们去拿正式的光源。”
江晚点点头，闭上眼几秒钟后睁开：“教学楼一楼大厅有个挂钟，离我们最近，大概五十米。”
五个人立刻围成一个圈，把林默和他制造的金属圆盘护在中间，慢慢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
脚下的杂草被踩得沙沙响，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铁锈的味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们。
林默走在中间，一边维持着电磁场，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源知能还很充足，比他预想的要多——刚才制造电磁场，按课本上的计算，应该会消耗三分之一的源知能，但现在他只觉得消耗了不到十分之一。
“小心脚下。”
陈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地面。
林默低头，看见地上有一滩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但仔细看，又带着金属的光泽，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是被锈蚀者碰到的人留下的？”
苏晓的声音又开始发颤，下意识往赵磊身后躲了躲。
赵磊皱着眉，蹲下身摸了摸那滩粉末，指尖沾了点暗红色的屑：“应该是，这东西摸起来像铁锈，但比普通铁锈更细。”
江晚的脸色有些凝重：“离教学楼越近，这种粉末越多，说明锈蚀者经常在这附近活动。
我们得快点，还有三分钟就到整点了，等下一个10分钟，教室的灯就会亮。”
几人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教学楼的一楼大厅。
大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桌椅和书本，天花板上的吊灯掉了一半，悬在半空中晃悠。
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挂钟，表盘是黑色的，指针是银色的，此刻正指向10点57分。
“还好，时钟没坏。”
陈野松了口气，走到挂钟下面，抬头看了看，“还有三分钟，我们就在这里等，等11点10分，教室的灯亮了，就去最近的教室拿光源。”
所有人都靠在大厅的墙边，没人说话，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林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的热度还没退去，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源知能还在缓慢地流动，像是在等待被调用。
他想起爸爸在他14岁生日那天说的话：“林默，你的天赋很特殊，源知能比别人多，这是你的优势，但也可能是你的麻烦。
副本里的规则千奇百怪，有时候，太强的力量反而会引来危险。”
当时他还不太懂，现在站在这个冰冷的校舍里，听着挂钟的滴答声，看着周围人的紧张表情，他突然明白了——在这个每十天就要赌上性命的世界里，天赋是希望，也是枷锁。
挂钟的分针慢慢移到了“10”的位置。
几乎是同时，教学楼的各个楼层突然亮起了灯。
不是所有教室，只有零星的几个，灯光是暖黄色的，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柔和，和周围的冷意格格不入。
林默他们所在的一楼，最东边的一间教室亮了灯，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隐约的光。
“就是现在！”
陈野低喝一声，率先朝着那间教室跑过去，“赵磊，你断后，林默，维持光源，注意周围的阴影！”
赵磊应了一声，握紧拳头，跟在最后面。
林默连忙跟上，手里的金属圆盘还在反射着光，他一边跑，一边警惕地看向走廊两侧的阴影——那些阴影像是活的一样，在灯光的照射下缩成一团，却又在边缘处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离教室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林默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源知能的问题，而是物理上的不对劲——教室里的灯是暖黄色的，但按正常的电路原理，这种废弃校舍的灯如果还能亮，应该是白炽灯，光线会更刺眼，而且会有电流的嗡嗡声。
但现在，那间教室的灯没有任何声音，光线也太柔和了，像是……像是假的。
“等等！”
林默突然喊出声。
己经跑到教室门口的陈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林默指着教室的灯，语速很快：“那灯有问题！
正常的白炽灯亮的时候会有电流声，而且光线会有轻微的闪烁，但这个灯没有声音，光线也太稳定了，像是投影出来的！”
他的话刚说完，教室里的灯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正常的闪烁，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光线瞬间暗了下去，又立刻亮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教室的窗户里闪了过去，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是锈蚀者！”
赵磊低喝一声，猛地冲上前，挡在所有人面前，“那间教室有问题，不能进！”
陈野脸色一变，立刻往后退：“撤！
回大厅！”
几人转身就往大厅跑，刚跑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教室的门突然自己关上了，紧接着，那盏暖黄色的灯也灭了，走廊又陷入了之前的黑暗。
林默跑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教室的门缝里，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铁锈，慢慢流到走廊的地面上，然后迅速凝固，变成了和之前看到的一样的粉末。
“呼……好险。”
回到大厅，苏晓扶着墙大口喘气，脸色苍白，“幸好林默发现了问题，不然我们进去了就完了。”
陈野看向林默，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你观察得很仔细。
看来副本的规则里，还藏着没写出来的陷阱——‘光源’不一定是安全的。”
李哲推了推眼镜，脸色凝重：“按概率算，第一次拿光源就遇到陷阱的概率只有20%，我们运气不太好。
下一个10分钟是12点10分，到时候我们再找其他教室试试。”
江晚闭着眼，再次感知地形，几秒钟后睁开眼，语气有些沉重：“刚才那间教室后面的走廊，有很多锈蚀者的能量波动，而且……我感知到实验楼的方向，有东西在靠近。”
“靠近？”
赵磊握紧拳头，“是锈蚀者吗？”
“不确定，但能量波动很强，比刚才教室里的那个强多了。”
江晚摇摇头，“我们得尽快拿到光源，不然等天黑下来，阴影更多，锈蚀者会更活跃。”
林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属圆盘，反射的光己经比刚才弱了一些——电磁场需要持续消耗源知能，虽然他的源知能多，但也经不住一首消耗。
他抬头看向教学楼的二楼，那里有一扇窗户没有完全破碎，能看到里面隐约的轮廓。
“或许，我们可以不用等10分钟。”
林默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教学楼的窗户框架是金属的，”林默指着二楼的窗户，“我可以用磁场把那些金属框架拆下来，然后制造一个更强的电磁场，让金属碎片高速旋转，产生摩擦热，说不定能点燃周围的杂草或者纸张，制造出持久的光源。”
陈野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可行吗？
会不会消耗太多源知能？”
“试试就知道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这次调取的是“电磁感应与摩擦生热”的知识点。
体内的源知能开始快速流动，比刚才制造小圆盘时快了一倍，他能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向指尖，然后扩散到周围的空气中。
他抬起手，指向二楼的窗户框架。
下一秒，二楼那扇窗户的金属框架突然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抓住，然后慢慢变形、脱落。
框架上的铁锈簌簌往下掉，金属管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林默的方向飞来。
赵磊和陈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苏晓更是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默没有停下，他操控着金属管在空中分解成十几块小碎片，然后让这些碎片围绕着刚才的金属圆盘旋转。
碎片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被搅动，发出“呜呜”的声音，碎片之间相互摩擦，产生了细微的火花。
“快，找些能点燃的东西！”
林默喊道。
赵磊反应最快，立刻跑到大厅角落，抱起一摞还没完全腐烂的书本跑过来。
苏晓也帮忙，捡起地上的几张破纸。
林默操控着旋转的金属碎片靠近书本，火花落在纸上，瞬间点燃了纸张。
赵磊立刻把点燃的纸张塞进书本里，火苗慢慢窜了起来，发出温暖的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金属碎片的旋转慢慢停下，林默收回源知能，指尖的热度渐渐退去。
他感觉体内的源知能消耗了大概西分之一，比他预想的少——看来他天生的源知能储备，确实比普通人多很多。
“成功了！”
苏晓惊喜地喊道，凑到火堆边，感受着久违的暖意。
陈野看着火堆，脸上露出了进入副本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林默，你立大功了。
有了这个火堆，我们至少在大厅里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