溆衍锁上学生会室的门，转身时看见清无风靠在走廊窗台上，手里抛接着一颗柠檬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溆衍脚边。
"给我笑一个呗。
"清无风接住下落的糖果，指尖轻轻一弹，糖纸发出清脆的声响。
溆衍把钥匙放进口袋，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走廊格外清晰。
"你很想看我笑？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清无风歪了歪头，阳光在他睫毛上镀了一层金边。
"想啊。
"他向前走了两步，"你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会比左边高一点点。
"溆衍的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收紧了。
三年前那个雨天，清无风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他们挤在一把伞下，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盖过了心跳。
"无聊。
"溆衍迈步向前走，擦过清无风身边时闻到了熟悉的柑橘洗发水味道。
三年了，这个人连用的洗发水都没换。
清无风不紧不慢地跟上，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你知道我这三年最想什么吗？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就是想再看看你那个不对称的笑容。
"走廊尽头的光被窗棂分割成几何图形。
溆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校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回来？
"溆衍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为什么现在又想要我笑？
"清无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他低头拆开那颗柠檬糖，塑料纸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
"因为..."糖块在他齿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欠你一个解释。
"远处传来社团活动结束的哨声。
溆衍看着清无风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他读不懂，就像三年前读不懂那个突如其来的告别。
"不需要了。
"溆衍转身走向楼梯口，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清无风没有跟上来。
首到溆衍走到楼梯转角，才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句："可我需要。
"这句话飘进耳朵的瞬间，溆衍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清无风一定看见了，就像从前每次一样。
溆衍走出校门时，路灯己经亮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把书包带往上提了提，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
清无风走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手里转着那把熟悉的蓝色折叠伞。
"今天数学课那道题其实有更简单的解法，"清无风用伞尖轻轻点着地面，"老张还是老样子，就喜欢绕远路。
"他的声音在傍晚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要把这三年的空白都补上。
溆衍没有回应，只是稍微放慢了脚步，让一片枯叶从鞋尖前飘过去。
路过便利店时，清无风小跑几步上前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
"要买牛奶吗？
"他回头问，"还是和以前一样，冰镇的？
"溆衍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身后传来清无风对店员道歉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我记得你以前总说这家店的关东煮太咸，"清无风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现在换老板了，味道应该不一样了。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
溆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对面超市的广告牌上。
清无风站在他旁边，还在说着什么社团招新的事情，声音随着晚风飘过来，忽远忽近。
绿灯亮起时，清无风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斑马线，脚步声在人行道上交错。
转过第三个路口，溆衍家的居民楼出现在视野里。
"到了。
"溆衍在单元门前停下，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清无风突然笑起来，往旁边指了指："真巧，我住隔壁单元。
"他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着光，"又像三年前一样了。
"溆衍的手指在钥匙上收紧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清无风指的方向，那栋楼的302室亮着灯，窗帘是熟悉的浅蓝色。
"明天见。
"清无风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溆衍转身走进楼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层层亮起。
走到三楼时，他停下脚步，从楼梯间的窗户望出去。
清无风还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什么。
发现溆衍的目光后，他咧嘴笑了笑，举起手比了个"V"字，然后转身走进了隔壁单元。
钥匙***锁孔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溆衍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放下书包，走到窗前。
对面楼的302室，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清无风的身影在窗前晃了一下，然后举起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朝他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溆衍刚把书包放在玄关的矮柜上，厨房里就传来母亲的声音："听说小清风回来了，小衍。
"他的手顿了一下，钥匙掉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弯腰捡起时，他看见自己的指节有些发白。
"嗯。
"溆衍应了一声，把钥匙挂回挂钩。
挂钩是三年前装的，当时清无风来家里玩，说他们家的钥匙总是乱放。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汤勺："今天在市场遇见他妈妈了。
"热气从她身后的锅里升腾起来，带着玉米排骨汤的香味，"说是昨天刚搬回来这里，就住在隔壁楼。
"溆衍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
水声哗啦，掩盖了他略微急促的呼吸。
透过厨房的窗户，能看见对面楼302室的灯光。
"他妈妈问你要不要明天一起去学校。
"母亲擦了擦手，"说是小清风特意提的。
"水杯在茶几上放下时晃了一下，溅出几滴水珠。
溆衍抽了张纸巾慢慢擦干："不用。
"母亲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灶台前。
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填满了厨房，但溆衍还是听见她轻声说了句："那孩子看着挺高兴的。
"洗完澡回到房间，溆衍发现手机屏幕亮着。
一条新消息：”我妈让我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上学。
——302“书桌上的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轮廓模糊。
窗外，对面302室的灯光还亮着，能看见清无风坐在书桌前的身影。
溆衍盯着那个影子看了很久，首到对方突然转头看向这边，他才猛地拉上了窗帘。
溆衍坐在书桌前，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他翻开作业本，却发现第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被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笔迹己经有些褪色——是三年前清无风偷偷画上去的。
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溆衍拉开窗帘一角，看见清无风正站在对面楼的阳台上，手里举着一张纸板，上面用荧光笔写着："作业借我抄一下？
"字迹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溆衍皱眉，正要拉上窗帘，清无风又迅速翻过纸板，另一面写着："开玩笑的，我写完了。
"后面还画了个夸张的哭脸。
夜风吹动窗帘，带来一丝初秋的凉意。
溆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作业本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折痕——是当年清无风总喜欢折角做记号留下的习惯。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显示：”明天要下雨，记得带伞。
PS：你的仙人掌还在我这儿。
“溆衍望向窗台，那盆枯萎的仙人掌花盆还摆在老位置，积了一层薄灰。
他放下手机，从书柜最底层抽出一本旧相册，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拍立得。
照片上的清无风搂着他的肩膀，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瓶汽水，阳光下笑得晃眼。
对面楼的灯光忽然熄灭，整个房间陷入更深的寂静。
溆衍将照片放回原处，关上台灯。
黑暗中，他听见窗外雨滴开始轻轻敲打玻璃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