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柔弱当了三年宠妃,刺客来时皇帝总把我护在身后。
他不知道我其实是刺客头子,每次都要忍着不砍到他。
那晚他替我挡下毒箭,我哭得撕心裂肺。
太医说解毒需至亲心头血,他毫不犹豫剜向自己胸口。
“别怕,朕在。”
我攥着他衣角的手都在抖——毒是我亲手调的,根本无药可解。
月光下他咳着血吻我:“皇后之位…给你好不好?”
后来我提着敌国太子的头颅来救他。
他擦着我脸上血渍轻笑:“爱妃的马甲…掉朕手里了。”
月光是冷的,透过茜纱窗格,碎银似的泼在织锦地毯上。空气里有龙涎香沉甸甸的甜腻,压得人胸口发闷。我,沈渺渺,大梁王朝最“柔弱不能自理”的宠妃,正被当今天子萧彻箍在怀里,姿势别扭地坐在他腿上,看他批阅那些仿佛永远也批不完的奏折。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环在我腰间,下颌时不时蹭过我头顶的发丝,痒痒的。我半边身子都僵着,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那只碍事的手,正正压在我藏在宽大云袖下的左臂内侧。那里,紧紧绑缚着一柄薄如柳叶、淬了“醉春风”剧毒的匕首,我的老朋友,“小甜甜”。
“爱妃今日似乎格外安静?”萧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搁下朱笔,温热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耳垂。那指尖的温度烫得我一个激灵。
我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微微侧过脸,垂下眼睫,努力挤出一点羞怯的绯红,声音掐得又软又糯,能滴出蜜来:“陛下勤政,臣妾不敢打扰……只是……”我适时地蹙起黛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气。
“嗯?”他果然追问,手臂又收紧了些,几乎将我整个人嵌入他怀中。
“只是……陛下硌着臣妾了。”我小声嘟囔,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他压着我左臂的地方。天知道,我多想反手抽出“小甜甜”,在他那线条流畅的小臂上划拉个口子试试新配的麻药效果!这男人,批个奏章都不安生,非得抱着我当个人形暖炉兼摆设。
萧彻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震得我后背发麻。他稍稍松开些力道,大手却转而包裹住我那只“被硌着”的手,轻轻揉捏着。“是朕的不是。渺渺的手这样软,这样凉,朕替你暖暖。”
他指腹的薄茧摩挲着我的虎口——那是我常年握刀磨出的硬茧,此刻被一层特制的细腻香膏小心覆盖着。他揉得专注,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我心里却翻腾着无数个白眼,暖什么暖?这地方离我的“小甜甜”更近了好吗!我几乎能感觉到冰凉的金属隔着衣料贴着他的掌心,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在提醒我,只要我手腕轻轻一抖……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还是干脆送他个“惊喜大礼包”时,一股极其细微、带着夜露湿气的阴风,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紧闭的窗棂缝隙。
来了!
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眼角的余光精准地捕捉到数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鬼魅般贴着梁柱滑下,落地无声,手中利刃在微弱的烛光下闪过一线幽蓝——淬了毒!
目标明确,直指御座之上的萧彻!动作迅捷狠辣,显然是顶尖的死士。其中一人身形最为飘忽,气息几乎融于殿内浮动的暗影里,是这批人里最难缠的角色。
几乎是死士们暴起的同一刹那,萧彻的反应快得惊人!他猛地将我向后一揽,宽阔的后背像一堵坚实的墙,瞬间隔绝了所有可能袭向我的危险。那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我牢牢护在他身后那片小小的、绝对安全的空间里。
“护驾!”他厉喝出声,声音如金石裂帛,瞬间撕碎了殿内死寂的空气。手中朱笔化作一道凌厉的红芒,激射而出,精准地穿透了冲在最前的一名刺客咽喉!
殿外立时传来禁卫军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刃交击的呼喝。殿内,皇帝贴身的暗卫也已从阴影中闪电般扑出,刀光剑影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
而我,被他死死按在身后,视野被他的玄色龙袍占据了大半。隔着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脊肌肉瞬间绷紧时蕴含的爆发力,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刺客的刀锋破空声、暗卫的闷哼声、利刃入肉的钝响……所有声音都被他高大的身形隔绝在外。
好机会!
我眼中寒光一闪,指尖微动,袖中的“小甜甜”已经滑入掌心,冰凉的触感让我精神一振。那个最难缠的刺客头子,正利用同伴的掩护,像一缕不散的青烟,诡异地绕过了两名暗卫的拦截,手中一柄细窄的、泛着诡异绿芒的短剑,毒蛇吐信般直刺萧彻右肋空门!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就是现在!
我身体微沉,脚下蓄力,手腕翻转,只需要一个极其隐蔽迅捷的突刺——“小甜甜”的锋刃就能精准地送入那刺客头子的心口,保证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当场毙命。
然而,就在我力贯指尖,即将发出那致命一击的瞬间——
“渺渺别怕!低头!”
萧彻的吼声带着惊怒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焦灼在我头顶炸开!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我的位置,那只原本按在我肩上的大手猛地发力,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横力量,狠狠地将我的头按低!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我的发髻都撞散!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是那刺客头子的剑!但它刺中的目标,因为萧彻强行按低我的动作而发生了偏移——本该刺入萧彻右肋的毒剑,深深扎进了他仓促回护格挡的左臂外侧!墨绿色的血瞬间浸透了玄色的龙袍衣袖。
与此同时,萧彻右手如电,一掌裹挟着开碑裂石的劲风,重重拍在那刺客头子的胸膛!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撞在蟠龙金柱上,软软滑落,眼见不活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被迫低垂着头,视线只能看到他玄色衣袍的下摆和他手臂上那迅速蔓延开的、刺眼的墨绿色。一股极其甜腻、带着腐烂兰花气息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是“蚀骨兰”!我亲手调配,见血封喉的剧毒!
“陛下!”我失声尖叫,声音里裹挟着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惊惶和滔天怒火。一半是演的,另一半……是真的!这蠢男人!谁要他挡?!我自己明明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他这一挡,不仅打乱了我的完美击杀,还把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回望的眼底。那张平日里俊美无俦、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脸,此刻因剧痛和毒素的侵袭而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固执地锁在我脸上,里面盛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沉甸甸的安抚?
“无……无妨。”他扯动嘴角,想对我笑,却因左臂剧烈的抽搐而变成一声压抑的闷哼。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墨绿色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晕开一小滩诡异的污迹。
“陛下!陛下!”我扑上去,双手颤抖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一次,指尖的颤抖不再全是伪装。那毒是我配的,没人比我更清楚“蚀骨兰”的霸道。三个时辰!最多三个时辰!若无解药,五脏六腑便会由内而外开始溶解,神仙难救!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他若现在死了,我的计划全盘皆输!那些虎视眈眈的宗室、朝堂上根深蒂固的老狐狸……我还没爬到足以掌控一切的位置!
“太医!快传太医!”我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眼泪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糊了满脸。我紧紧抓着他完好的右臂衣袖,指节用力到泛白,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气的——气他的自以为是,更气这该死的、完全失控的局面!
萧彻看着我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想抬手替我擦泪,但左臂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勉强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极其笨拙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我死死攥着他衣袖的手背。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别……怕……有朕在……”
这句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台词,此刻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有你在?有你在有什么用!你现在快死了!还是被我的毒毒死的!我内心在疯狂咆哮,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慌交织着,几乎要将我撕裂。
殿内一片混乱。刺客已被尽数诛杀或制服,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蚀骨兰”的甜腻气息,令人作呕。禁卫统领浑身浴血地跪在阶下请罪。宫女太监们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太医院的院正陈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侍卫拖进来的,花白的胡子乱成一团。他扑到萧彻身边,只看了一眼那墨绿色的伤口和迅速扩散的乌青脸色,老脸瞬间煞白如金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此乃奇毒‘蚀骨兰’!其性至阴至烈,见血即入心脉,老臣……老臣……无能啊!”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绝望之情溢于言表。
殿内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彻那迅速变得青黑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绝望像瘟疫般蔓延。几个胆小的宫女直接晕了过去。
我的哭声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蚀骨兰……无解……这三个字如同丧钟,在我脑中嗡嗡作响。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里,陈太医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光芒,声音嘶哑地喊道:“陛下!古籍有云!凡至烈之毒,或可……或可以至亲之人的心头热血为引,强压毒性,搏一线生机!此法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且……且需心头热血源源不断,直至毒性暂缓……供血之人,恐……恐十不存一啊!”
至亲心头热血?!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整个寝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殿内唯一可能与皇帝有血缘关系的人——蜷缩在角落阴影里,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康王萧珩。他是萧彻的幼弟,先帝最小的儿子,一个出了名的草包纨绔,只知斗鸡走狗、流连花丛。
萧珩对上众人投来的目光,尤其是接触到萧彻那因剧痛而显得格外幽深冰冷的视线时,浑身猛地一哆嗦,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嘴唇嗫嚅着,眼神惊恐地四处乱瞟,身体拼命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显然被这“心头热血”的提议吓破了胆。
殿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绝望之下,是更深的死寂。指望康王?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依旧死死攥着萧彻的衣袖,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颊。心头血?我的毒,我比谁都清楚,这根本就是无解的绝路!心头热血?不过是让死亡的过程更痛苦、更惨烈罢了!陈太医所谓的“一线生机”,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萧彻若用了此法,最大的可能,就是白白搭上康王那草包的命,然后两人一起共赴黄泉!
我闭上眼,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攫住了心脏。计划崩塌的声音在耳边轰鸣。三年伪装,步步为营,难道最终要毁在这阴差阳错的一箭之下?毁在这个……这个蠢到拿命来挡我“危险”的男人手里?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带着微弱的力气,覆上了我紧攥着他衣袖的手。那指尖的寒意,透过皮肤直抵我的心脏。
我猛地睁开泪眼。
视线撞进萧彻的眼底。剧毒带来的痛苦让他的瞳孔有些涣散,脸色青灰,额角的冷汗汇成细流滑落鬓角。然而,那双看向我的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那火焰炽热得烫人,里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康王不争的愤怒,只有一种……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牢牢锁在我的脸上。
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几乎被殿内的死寂吞没,却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渺渺……莫哭……”
话音未落,他覆在我手背上的那只手猛地移开!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他完好的右手,五指如钩,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狠厉,猛地抓向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玄色龙袍的衣襟被他粗鲁地扯开,露出底下明黄色的中衣。
“陛下!不可!”陈太医魂飞魄散,扑上去想阻拦。
“皇兄!”康王萧珩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
周围的侍卫、宫人,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惊骇欲绝地僵在原地。
只有我,离他最近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中没有任何迟疑,只有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温柔,死死地、死死地凝望着我。
“嗤啦——!”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地刺破死寂。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胸前的肌肤!鲜红滚烫的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明黄色的中衣,也染红了他沾血的手指!
他像是感觉不到那锥心刺骨的剧痛,身体因这自戕般的举动而剧烈地颤抖着,额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来,然后,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那沾满自己心头热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伸向我!
那血,滚烫得灼人,带着生命最本源的气息,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带着死亡阴影的奇诡气息。
“来……”他破碎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里捞出来,沉重无比。他沾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一点点地、极其笨拙地,试图将他自己心头涌出的、滚烫的血液,涂抹到我因惊骇而微张的嘴唇上!
“用朕的……”他死死盯着我,涣散的瞳孔里只剩下我惊恐放大的倒影,那眼神偏执得如同燃烧的灰烬,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近乎献祭的疯狂温柔,“……别怕……”
滚烫粘稠的血液沾上我的唇瓣,那温度几乎要将我灼伤。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瞬间冲入我的鼻腔,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生理性的强烈反胃让我猛地弓起身子,一把推开他试图继续涂抹的手,侧过身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杂着唇上那令人作呕的血迹,狼狈不堪。
“渺渺……”萧彻被我推开的手僵在半空,沾满鲜血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看着我痛苦干呕的样子,青灰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巨大的、孩童般不知所措的茫然和受伤,声音微弱而困惑,“……脏了吗?”
这一句茫然的询问,带着一种濒死之人的脆弱,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狠狠捅进了我的心窝。不是疼,是一种比疼痛更尖锐、更混乱的震颤。
他快死了!他在为我剜心取血!他竟然还在担心他的血是不是弄脏了我?!
巨大的荒谬感、灭顶的恐慌、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强行撬开缝隙的酸涩,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我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双因剧毒和失血而涣散、却依旧固执地锁着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燃烧到极致的、只为我而存在的疯狂和温柔。
这疯子!这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是……”我声音嘶哑破碎,混杂着哽咽和呕吐后的虚弱,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胡乱地用袖子擦拭着唇上的血迹,那动作与其说是嫌弃,不如说是一种濒临崩溃的无措,“陛下……停下……没用的……” 我语无伦次,眼泪流得更凶。
“有用!”萧彻却猛地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他似乎想支撑起身体,却因剧痛和失血而重重跌回龙榻,胸前的伤口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再次涌出大量鲜血,迅速染红了一大片衣襟。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拉破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声响,脸色由青灰迅速转向一种死气的灰败。
“太医……”他艰难地转过头,涣散的目光扫向一旁早已吓傻、抖如风中落叶的陈太医,声音微弱却带着帝王最后的威严,“取……取血……给渺渺……快……”
陈太医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到榻前,看着萧彻胸前那恐怖的、仍在汩汩冒血的伤口,又看看那沾满心头血的、被推开的、属于我的嘴唇,老脸皱成一团,惊恐万状:“陛下!这……这心头热血需引药服下……不可……不可直接涂抹啊陛下!”
萧彻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被剧毒和失血折磨得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近乎愚蠢的呆滞?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理解陈太医的话。随即,一种巨大的懊恼和沮丧席卷了他灰败的脸。
他费力地、一点点地转动眼珠,重新看向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得知自己方法错误的尴尬,有浪费了宝贵鲜血的懊悔,有对我此刻狼狈模样的心疼,更有一种更深沉、更无望的……眷恋?仿佛想用尽生命最后的光,将我的模样烙印进灵魂深处。
“朕……朕……”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想道歉,想再说点什么。但汹涌的毒素和急剧流失的生命力已经彻底剥夺了他说话的力量。他的眼神开始急速地涣散,瞳孔深处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下去。
他伸向我的那只手,沾满了他自己滚烫的心头血,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垂落下来,指尖堪堪触碰到我的裙裾边缘,留下几道刺目的、蜿蜒的暗红指痕。
然后,他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长长的睫毛在青灰的眼睑下投下死亡的阴影。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陛下——!!!”陈太医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扑上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老泪纵横。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绝望的死寂和哀哭之中。
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木偶。唇上还残留着他血液的灼热和腥甜,裙裾上是他最后留下的、冰冷的指痕。眼前是他了无生机、躺在血泊中的脸。
他死了?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
因为我调制的毒?因为他为我挡的那一下?因为他这愚蠢透顶、毫无用处的剜心取血?
一股冰冷的、灭顶的麻木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冻结了所有的神经。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三年来的步步为营,精心算计,那些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野心和筹谋,在这一刻,随着他的死亡,轰然倒塌,化作齑粉。不是伤心,是棋局崩盘、满盘皆输的巨大空洞感。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空白即将吞噬我的瞬间,一个冰冷得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突兀地在我脑海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