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闺阁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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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透过雕花窗棂缝隙渗入,带着长安城特有的干燥清冽。

距离那次惊心动魄的苏醒,己过去半月有余。

身体在汤药的滋养和云袖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渐渐有了些力气,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会散架般的虚弱。

但这具躯壳里属于孙婧的灵魂,却像困在镀金笼中的雀鸟,被一种无形而沉重的桎梏包裹着,几乎窒息。

这半月,她过得如如履薄冰。

长孙无忧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沉浮,像一本残缺的说明书,让她得以勉强模仿原主的行为举止,应付着每日前来探视的母亲(一位眉宇间总带着淡淡哀愁、礼佛虔诚的贵妇)和几位心思各异的姐姐。

她学着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话,学着在行动间保持世家贵女应有的端庄迟缓,学着对父亲长孙无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敬畏和顺从。

每一次模仿,都像戴着沉重的枷锁舞蹈,唯恐一个眼神不对,一个动作失当,便引来那深沉目光的审视。

长孙无忌公务繁忙,只在她醒来那日露过一面,之后便再未踏入这深闺小院。

然而,他那最后那带着疑虑的深深一瞥,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孙婧她身份的岌岌可危。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这精致牢笼里的“日常”。

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梳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针线女红、诵读枯燥的《女诫》……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消磨着她属于“孙婧”的那部分灵魂——那个习惯于在实验室里追逐分子奥秘、在数据海洋中劈波斩浪的灵魂。

指尖那几处细微的灼痕,成了她与过去唯一的、隐秘的联系,也是她内心巨大落差的无声见证。

“小娘子,您看,这是昨日库房新送来的洗洗衣物。”

云袖捧着一叠散发着淡淡皂角气味的干净衣物进来,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愁,“这皂角…似乎比前些日子用的更涩了些,气味也冲,怕是次等的。

婢子嗅着都觉得鼻子难受,更别说贴身穿了。”

她拿起一件素白的中衣,靠近鼻尖嗅了嗅,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

孙婧的目光落在那些衣物上。

皂角?

一种天然植物的荚果,含有皂苷,是此时主要的洗涤去污剂。

她脑中属于化学博士的知识瞬间被激活。

皂角去污力尚可,但***性大,残留气味不佳,且对油脂的清洁效率远不如……合成表面活性剂。

一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一圈涟漪。

“库房…皂角短缺?”

孙婧状似不经意地问,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微弱,却比前几日多了点力气。

云袖叹了口气:“可不是嘛。

管事娘子说,今年关中雨水少,皂角收成不好,采买的价钱翻了一倍还多,品质却差了许多。

府里人多,用度又大,只能先紧着主子们用稍好些的,下人们的……唉。”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己明。

短缺?

品质下降?

孙婧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或许是个机会!

一个让她做回“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而不必时刻伪装“长孙无忧”的机会!

一个证明自己并非无用的深闺弱质,而是拥有超越时代价值的机会!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压过了对未知后果的恐惧。

“云袖,”她抬起眼,目光里多了一丝云袖从未见过的清亮和专注,“取些干净的草木灰来,要烧透的、细细筛过的。

还有……干净的猪脂或者羊脂,不拘多少,再寻一个干净的陶罐和一根木棒来。”

“啊?”

云袖愣住了,手里的衣物差点掉在地上。

草木灰?

猪脂?

小娘子要这些腌臜物做什么?

这可不是闺阁小姐该碰的东西!

她看着孙婧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神色,下意识地想要劝阻:“小娘子,您身子刚好些,这些粗鄙之物……去取来。”

孙婧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仿佛在实验室里下达一个明确的指令。

那眼神让云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眼前的小娘子,似乎和从前病弱温顺的那个,有些不一样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了声“是”,带着满腹狐疑匆匆出去了。

不多时,云袖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装着筛得极细的雪白草木灰的陶盆、一小碗凝固的雪白猪油、一个干净的宽口陶罐和一根打磨光滑的木棒回来了。

她将东西放在外间的小案上,紧张地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孙婧,生怕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孙婧在云袖的搀扶下,慢慢走到案前。

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异常集中。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实验室环境,只是器材简陋得令人发指。

她示意云袖将草木灰倒入陶罐,然后缓缓加入干净的温水,一边加一边用木棒轻轻搅拌。

灰白色的混合物在陶罐中旋转、沉淀。

“云袖,拿干净的细布过来。”

孙婧吩咐道。

云袖连忙取来一块细密的麻布。

孙婧指挥着她,将陶罐里混合好的草木灰水小心翼翼地倒入铺着细布的另一个干净容器中过滤。

浑浊的液体透过麻布,滤去了粗大的杂质,留下略显浑浊的碱液。

“小娘子,这水……黄黄的,能做什么呀?”

云袖看着滤出的液体,更加困惑了。

“这是碱水。”

孙婧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那一小碗雪白的猪脂上。

她让云袖将猪脂隔水加热,融化成澄清的油脂液体。

油脂特有的、并不算好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云袖屏住了呼吸,实在想不通这和洗衣物有什么关系。

关键的时刻到了。

孙婧的心跳有些快。

她让云袖将温热的油脂缓缓倒入装着碱液的陶罐中。

两种看似毫不相干的液体相遇。

孙婧拿起木棒,开始沿着一个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搅拌。

木棒划过液体,发出轻微的哗啦声。

起初,罐子里只是油水分离的状态,油花浮在碱水之上。

云袖看得一头雾水。

但随着搅拌的持续进行,一种奇妙的变化在陶罐中悄然发生。

油脂和碱水之间的界限开始模糊,一种乳白色的、粘稠的膏状物逐渐形成,并且越来越浓稠。

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却比皂角清新温和许多的气味散发出来,取代了猪油和草木灰水原本的味道。

云袖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微微张开,忘记了呼吸。

她亲眼看着那浑浊的液体和油腻的猪油,在自家小娘子看似随意却异常专注的搅动下,一点点融合、变化,最终变成了一罐细腻洁白、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膏体!

这简首是……神迹!

“这……这是……”云袖指着陶罐里那洁白细腻的东西,声音激动得发颤。

“肥皂。”

孙婧放下木棒,看着陶罐里初步成型的皂基,一种久违的、属于实验成功的微小成就感涌上心头,冲淡了连日来的阴霾。

虽然条件简陋,没有精确的温度控制,没有纯碱,只有粗糙的草木灰碱液,没有添加香料和稳定剂,但这确实是肥皂!

一个在这个时代尚未出现,清洁力远超皂角、更加温和的洗涤用品!

“等它再放凉凝固些,就可以试试效果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院里悄然进行着“秘密实验”。

凝固脱模后的肥皂被切成小块。

云袖从最初的震惊到半信半疑,再到亲眼见证奇迹——她用一小块肥皂清洗自己沾了油污的帕子,只是轻轻揉搓几下,污渍便迅速瓦解,清水一冲,帕子洁白如新,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爽感,比皂角洗过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神了!

小娘子!

真的神了!”

云袖捧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向孙婧的目光充满了近乎崇拜的光芒。

她迫不及待地又清洗了几件衣物,效果同样惊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几个亲近的仆妇。

当她们也分到一小块食用后,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困扰府中多时的皂角短缺和洗涤难题,竟被深闺里病弱的小娘子用草木灰和猪油轻松化解了!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

孙婧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小块自己制作的、质地还有些粗糙的肥皂,感受着那微凉滑腻的触感,心中那点小小的成就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云袖刻意提高的声音,带着几分通报的意味:“小娘子,杜三郎君来访!”

孙婧微微一怔,抬眼望去。

门口的光影里,站着一个少年。

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姿挺拔如新竹,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圆领襕衫,腰间系着同色丝绦,悬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

他面容清俊,眉目疏朗,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眼神干净澄澈,如同秋日晴空下的溪水,带着一种书卷浸润出的温润气度。

他站在那里,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一抹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好奇。

“无忧妹妹,”少年声音清朗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礼貌,“听闻你病体初愈,家父特命我送来几卷新誊抄的《九章算术》孤本,说是静心凝神、排遣时光之用。

不知妹妹可好些了?”

他手中捧着几卷用青布包裹的书籍,目光坦然地落在孙婧脸上,带着善意的探询。

杜三郎?

杜仲卿!

杜如晦的第三子!

长孙无忧记忆碎片中一个模糊却温暖的名字,似乎是她少时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玩伴之一,只是后来年岁渐长,男女有别,便见得少了。

孙婧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不是因为少年清俊的容貌,而是因为那几卷书的名字——《九章算术》。

在这个女子被要求“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送一个闺阁少女算学书籍,这行为本身就显得……与众不同。

她下意识地收拢了手指,将那块小小的肥皂藏进袖中,迎上那双清澈而带着好奇的眼睛。

一种奇异的预感,如同微弱的电流,在她沉寂的心底悄然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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