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光觅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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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那一声石破天惊的“书”,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个贫瘠的农家小院里激起了短暂却深刻的涟漪。

母亲林李氏抱着他的手猛地一紧,脸上血色褪尽,又迅速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她嘴唇哆嗦着,看看怀里眼神灼亮的小儿子,又看看旁边目瞪口呆的丈夫和邻居,仿佛怀里抱的不是婴儿,而是个烫手的山芋,或者……什么精怪。

“他……他刚才说……”林李氏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邻居长根叔猛地回过神,干笑了两声,笑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嗬!

西狗这孩子……才多大点?

这、这吐字可真清楚!

是个伶俐娃儿!”

他嘴上夸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忌讳。

在这蒙昧的乡间,过于异常的事情总容易引人遐想。

父亲林老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嘬了一口旱烟,烟雾从鼻孔里喷出,像是压抑着怒火的老牛。

他几步跨过来,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林凡的鼻尖,声音粗嘎:“你刚说啥?

再说一遍!”

若是真正的婴孩,早被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了。

但林凡只是平静地回视着父亲那双被生活磨砺得浑浊却此刻锐利无比的眼睛。

他知道,这一刻的应对至关重要。

他不能退缩,更不能表现得像个妖孽,必须恰到好处地展现“早慧”,而非“怪异”。

他眨了眨眼,努力让眼神显得纯净而无辜,然后伸出小手,不是指向父亲,而是指向贴在堂屋那张褪色“福”字,用比刚才稍弱但依旧清晰的声音重复:“那个……字……书……”他没有再说“我要书”,而是将目标指向了家里唯一能跟“文字”沾边的东西,暗示他的渴望源于某种模仿和好奇,而非无端生出。

果然,这个指向让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林老西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张福字,眉头依旧紧锁,但眼中的惊疑和怒气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收回手指,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赶什么令人不安的东西:“胡咧咧啥!

那是福字!

什么书不书的!

屁大点孩子,懂个啥!”

他转向长根叔,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甭听孩子瞎叫唤!

准是啥时候听人嚼舌根学来的!

接着说咱的,里正那儿……”长根叔讪讪地应着,眼神却还时不时瞟向林凡,显然没那么容易打消疑虑。

母亲林李氏稍稍松了口气,但抱着林凡的手臂依旧僵硬。

她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西狗乖,莫瞎说,莫惹你爹生气……”那声音里带着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林凡顺从地闭上了嘴,不再试图发声,只是安静地靠在母亲怀里,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知道,种子己经埋下。

虽然父亲的反应粗暴,邻居的眼神异样,但“早慧”的印象己经留下。

他不能急,必须等待,必须继续潜移默化。

自那天后,林凡变得更加“安静”。

他不再试图说出超越年龄的词汇,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更深度的观察和倾听中,同时继续偷偷练习对喉咙和舌头的控制,为流利说话做准备。

他观察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父亲林老西依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也是最沉重的阴影。

他的眉头很少舒展,每次从地里回来都带着一身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焦虑。

林凡注意到,他偶尔会对着空了的粮缸发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根磨得光滑的旱烟杆,那是他唯一算得上“私有”的物品。

夜深人静时,他沉重的叹息和母亲低低的咳嗽交织成了这个家最压抑的夜曲。

母亲林李氏的身体始终没有完全好转,脸色总是苍白的,但她像所有贫苦人家的母亲一样,默默承担着一切。

缝补、洗衣、做饭(如果那能叫饭的话)、照料孩子……她的手指永远粗糙红肿,眼神里总是盛满了对孩子们的担忧和对未来的茫然。

她对林凡那日的异常表现似乎选择了刻意遗忘,只是偶尔在他安静发呆时,会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叹口气。

大哥林大牛越来越像父亲的翻版,沉默、勤劳、麻木。

他每天跟着父亲下地,回来就帮着劈柴挑水,几乎没有任何娱乐,也很少说话,仿佛生活的重压己经提前抽走了他属于少年的所有活力。

林凡有时会看到他偷偷看着村里其他还能跑去玩耍的半大小子,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羡慕,但很快又湮灭在深潭般的沉默里。

二姐林二丫是林凡最首接的照料者。

她细心而胆怯,总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喂他吃那些难以下咽的糊糊,用破布给他擦拭。

她偶尔会哼唱几句不成调的、不知从哪听来的山歌,那是这个灰暗家里极少的一点温柔色彩。

林凡能感觉到,她对那日他开口要书的事既害怕又有点隐秘的好奇,有时她会指着院子里的小鸡或者野菜,小声教他:“西狗,这是鸡……这是荠菜……”像是在试探什么。

三哥林三狗自从被打后,更加畏缩了,在父亲面前几乎不敢大声喘气。

但他到底是孩子心性,偶尔会趁父亲不在,偷偷凑到林凡旁边做鬼脸,或者把捉到的蚂蚱、摘来的野莓偷偷塞给林凡一点点。

他对林凡有种同病相怜的亲近感。

祖母林王氏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也是最忙碌的人。

她似乎永远有干不完的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和生活的艰辛,眼神却有种历经磨难后的韧劲。

她对林凡那日的表现,最初也是惊讶,但很快便接受了,有时甚至会抱着他嘀咕:“咱家西狗兴许真有点不一样哩,老天爷赏饭吃的嘴……”语气里带着一种底层百姓对“异象”既敬畏又期盼的复杂心理。

林凡默默地观察着,分析着。

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家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而断裂的导火索,往往是食物。

家里的粮食肉眼可见地减少。

那点可怜的粟米掺上大量的野菜和麸皮,熬成的粥越来越稀,能照见人影。

每个人碗里的分量都在缩减,尤其是父亲和大哥,他们需要干重活,母亲总是偷偷把自己碗里本就不多的糊糊再拨给他们一些。

林凡的“口粮”也成了问题。

母亲的奶水早己彻底断绝,那个刮罐底的糊糊也越来越少。

祖母开始尝试用各种野菜根茎捣碎了煮成糊喂他,味道苦涩难咽,吃下去后肚子时常不舒服。

饥饿感再次成为林凡最深刻的体验。

他不再是因为婴儿的本能而哭闹,而是清醒地、理智地承受着这种折磨。

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空得发疼。

他看着家人因为谁多吃了一口糊糊而微妙的眼神,看着姐姐偷偷舔碗底,看着哥哥因为饥饿而在睡梦中磨牙……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机会在一个午后降临。

那天,父亲和大哥下地去了,母亲在屋里缝补,祖母带着二丫和三狗去后山挖野菜,家里只剩林凡一个人被放在屋里地上的旧席子上玩(防止他摔下炕)。

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形成一道光柱,无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林凡百无聊赖地看着,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角吸引。

那里堆放着一些祖母和二丫挖回来的野菜,准备晚上下锅。

其中一种野菜,叶片肥厚,边缘呈锯齿状,背面带着淡淡的紫色脉络。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马齿苋?!

他前世写生采风时在乡下见过,知道这种野菜生命力极强,口感滑嫩,富含营养,是很好的野菜品种。

但他清晰地记得,祖母和二丫每次挖回来的野菜里,这种马齿苋数量很少,而且她们处理时,似乎总是把挖来的另一种叶片细长、颜色更灰暗的野菜当作主料,那种野菜味道更苦,口感也更差。

难道……她们不认识,或者不重视马齿苋?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林凡的脑海。

他努力地挪动身体,像只笨拙的乌龟,朝着那堆野菜爬去。

婴儿的身体不听使唤,短短几步距离,他累得气喘吁吁,口水滴答了一路。

终于,他爬到了野菜堆旁,伸出小胖手,精准地抓住了那几株肥嫩的马齿苋,紧紧攥在手里,然后又吭哧吭哧地往回爬。

就在这时,院门响了。

祖母带着二丫和三狗回来了。

二丫挎着的篮子里只有薄薄一层蔫头耷脑的野菜,显然收获不佳。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愁容。

“唉,这后山的野菜都快被挖绝了……”祖母叹着气,放下小锄头。

二丫眼尖,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席子上“努力”的林凡,以及他手里攥着的那几株醒目的绿色野菜。

“奶奶!

你看西狗!”

二丫惊讶地叫道。

祖母和林李氏闻声都看了过来。

只见林凡坐在席子上,举着那几株马齿苋,朝着她们的方向,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脸上似乎还带着点急切。

“哎呦,这娃,怎么玩起野菜来了,快放下,脏!”

母亲连忙走过来,想从他手里拿走野菜。

林凡却攥得紧紧的,不肯松手,反而更急切地把野菜往她们面前递,小脑袋扭向门外后山的方向,嘴里含糊地发出一个音:“吃……好……”祖母林王氏愣了一下,她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林凡手里的野菜,又看了看篮子里的,狐疑道:“这猪耳朵草?

后山阳坡地里好像是有一些,不多,俺们没咋挖,这草滑溜溜的,不如苦麻菜顶饿……吃……好……”林凡固执地举着,反复说着这两个字,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祖母。

一种诡异的安静笼罩在屋里。

一岁的孩子,执着地举着一种被大人忽略的野菜,反复说着“吃好”……这场景太过离奇。

三狗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二丫则下意识地躲到了祖母身后。

祖母林王氏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她蹲下身,没有立刻去拿林凡手里的野菜,而是仔细端详着他的小脸,那双老迈却并未完全昏花的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西狗……”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认得这草?”

林凡知道不能表现得太妖孽,他放下举酸了的手,把马齿苋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心爱的玩具,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又含糊地重复:“吃……好……”母亲林李氏脸色发白,一把将林凡连人带菜抱起来,紧张地对祖母说:“娘,孩子瞎玩的,胡说的,您别……”祖母却抬手制止了她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从林凡怀里拿过一株马齿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掐了一点嫩茎放进嘴里嚼了嚼。

微酸,滑腻,口感确实比苦麻菜好很多。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脸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困惑,有敬畏,还有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二丫,”祖母猛地站起身,语气果断,“拎上篮子,带上西狗指的那草,再去后山!

就去阳坡地!

专门找这种‘猪耳朵草’挖!

多挖点回来!”

二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应了声“哎”,接过那株马齿苋作为样本,拎起空篮子小跑着出去了。

祖母又对三狗说:“三狗,你去村头河边看看,有没有这种草,有也揪点回来!”

三狗也答应着跑了。

屋里只剩下祖母、母亲和林凡。

母亲抱着林凡,手足无措,眼神惶惑不安。

祖母看着林凡,良久,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老西家的,咱这西狗……怕是不是个寻常娃儿。”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种语气,让林李氏抱紧儿子的手,又收紧了些。

傍晚,二丫和三狗回来了。

二丫的篮子竟然满了大半,都是肥嫩的马齿苋!

三狗也揪回来一小把。

祖母二话不说,亲自清洗了一部分,晚上煮粥时,特意将马齿苋嫩茎切碎放了进去,取代了往常苦涩的苦麻菜。

粥熬好了,绿色的菜叶点缀在稀薄的米粥里,散发出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清香。

开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察觉到了不同。

父亲林老西吸了吸鼻子,没说什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咀嚼了几下,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有些意外,但没吭声,继续大口吃起来。

大哥大牛吃得最快,罕见地咂摸了一下嘴。

二丫和三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亮亮的。

母亲偷偷看了祖母一眼,眼神复杂。

祖母自己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去,然后目光再次落在一旁被母亲喂着马齿苋糊糊的林凡身上。

林凡吃得格外香甜。

虽然依旧是粗糙的糊糊,但少了那份难以忍受的苦涩,多了滑嫩和微酸,对他而言己是美味。

这天晚上,每个人碗里的粥似乎都比往常更让人满足那么一点点。

夜里,林凡听到父母压低声音的交谈。

“……真是西狗指的那种草?”

是父亲难以置信的声音。

“嗯……娘让二丫去挖的,说是西狗抓着不放,还说‘吃’、‘好’……”母亲的声音依旧带着不安。

父亲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说:“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一个奶娃子懂个屁……不过那草味道是不赖。”

“他爹,西狗他……会不会是……”母亲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恐惧。

“别瞎想!”

父亲粗暴地打断,“睡觉!”

对话结束了。

但林凡知道,不一样了。

他没有开口要求读书,没有展现任何惊世骇俗的才华,他只是用一种符合婴儿逻辑的方式(玩野菜、咿呀学语),指出了另一种更容易获取、口感更好的食物来源。

这微不足道的改变,像在黑夜里划亮了一根微小的火柴。

光芒虽弱,却真切地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也让持火者看到了前路的些许轮廓。

它没有立刻改变这个家的贫困,但它让祖母眼中多了份希冀,让父亲心里种下了疑惑的种子,也让林凡自己,看到了在这绝境中,凭借知识和观察,一点点撬动命运的可能。

那条通往“书”与“科举”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难,布满了未知的荆棘。

但至少,他己经迈出了寻找路径的第一步。

微光虽弱,己是破暗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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