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谁还想退出来着？
只有中央控制台几块屏幕还幽幽亮着，荧光勾勒出祝蓁蓁的侧脸，没什么表情。
她指尖划过平板，清单最后一项“小型家用光伏发电组配件（冗余备份）”后面打了个勾。
成了。
整整三个月，不眠不休，掏空了她父母意外离世后留下的所有补偿金，再加上她自己在互联网大厂996肝到胃出血攒下的每一个子儿，甚至背上了几笔堪称危险的短期贷。
终于，在这座足够坚固、自备深层水滤系统和地下结构的旧时代巨兽肚子里，她为自己，筑起了对抗末日的第一块，也是最后一块砖。
物资从地板垒到三十米高的穹顶，分门别类，压迫感十足。
真空包装的米面粮油堆成小山，军用罐头铁皮冰冷反光，抗生素、胰岛素、净水片填满一排排货架，柴油发电机沉默如巨兽的心脏，旁边是摞成墙的桶装燃料。
更深处，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生态循环农业试验箱，里面的LED植物生长灯刚灭，嫩苗青翠欲滴。
而这一切，都被容纳在一个不可思议的、绑定于她意识深处的“空间”里。
那空间似乎没有尽头，时间凝滞，放进去时滚烫的开水，取出来依旧滚烫。
这是她最大的底牌，是她敢赌上一切疯魔般囤货的依仗。
窗外，雨声粘稠，带着某种腐蚀性的嘶嘶轻响，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铁锈和污浊的酸味。
官方通报语焉不详，只让民众尽量居家，储备饮水，但网络上游窜的零星视频和照片触目惊心——雨滴在融化招牌、灼伤皮肤，抛锚的车辆在路中间锈成废铁。
末世来了。
而她，祝蓁蓁，准备好了。
她关掉平板，吐出一口紧绷了许多天的浊气，从空间里取出一瓶还冒着冷气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抚平了最后一丝焦虑。
她甚至奢侈地考虑，今晚是不是该用自热小火锅犒劳一下自己，而不是继续啃能量棒。
就在瓶盖拧回一半的瞬间——一道绝不属于这世间的、冰冷到毫无波折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髓深处炸开！
检测到高适应性精神载体……符合绑定标准……正在链接……链接成功……“家园”系统激活……绑定者：祝蓁蓁，公民ID：……确认为大夏联邦公民。
使命：生存，延续，复兴。
权限等级：零（临时）。
祝您好运。
祝蓁蓁猛地僵住，矿泉水瓶从脱力的指间滑落，“哐当”一声砸在金属控制台上，水渍蜿蜒。
什么东西？！
她瞳孔收缩，猛地环顾西周。
巨大的仓库空旷死寂，只有雨水腐蚀金属的细微噪音。
幻觉？
高压力下的精神失常？
没等她理清头绪，眼前猛地爆开一片半透明的幽蓝色光幕，数据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暴雨，疯狂刷下！
系统指令确认：启动最高应急响应预案。
检测到绑定者“祝蓁蓁”附属存储类空间……正在强制进行权限覆写……覆写中……“不……”一声窒息般的低喃挤出她的喉咙。
她感觉到那个如臂指使、绝对私密的空间正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外力撕裂、侵入！
那种感觉尖锐刺痛，首抵灵魂深处。
空间坐标锚定……空间规则修改……接入公共物资共享网络……兹授权大夏联邦境内所有公民，临时征用编号734绑定者附属空间及内部所有储备物资。
征用令编号：盖亚-紧急事态-001。
感谢您的理解与奉献。
祝蓁蓁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砰一声断了。
征用？
共享？
奉献？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千辛万苦、赌上性命筹来的物资清单，在那光幕上变成了一长串冰冷可被调取的数据。
每一袋米，每一盒药，每一滴油……都明晃晃地暴露在一个所谓的“公共网络”上！
“我的……那是我的！”
她失控地尖叫起来，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撞出破碎的回音。
心脏疯狂擂鼓，血液逆流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愤怒、恐慌、被彻底掠夺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颤抖得几乎戳不准按键，循着光幕上一个微弱的反馈标识，找到了那个刚刚***了她空间和意志的系统的通讯接口。
没有语音输入，只有冰冷的文字输入框。
她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敲下一行字，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滴血的恨意：立即解除强制征用！
立刻！
否则我炸了这里！
谁也别想拿到！
消息发送出去的瞬间，光幕似乎凝滞了一瞬。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窗外越来越急促的酸雨声。
然后——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提示音疯了般炸响，连绵成一片刺耳的噪音风暴！
幽蓝色的光幕被无数条瞬间涌入的、来自西面八方的信息彻底刷爆、淹没、卡顿！
那些信息顶着千奇百怪的网络ID，来自江城各个角落，甚至夹杂着某些眼熟的官方紧急避难所标识，它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饥渴兽群，扑向了她刚刚被迫开放的那个“公共窗口”。
城西翠湖小区三期地下车库避难所请求调取：压缩饼干50箱，抗生素（广谱）10箱，滤水芯100个！
救命！
这里好多伤员！
谁有退烧药！
孩子烧到40度了！
求求了！
坐标老城区复兴路23号403！
官方3号避难所紧急申领：高能量燃料500升，工业级防护服50套，无人机侦察设备10台！
优先级最高！
上面的手慢点！
给老子留箱方便面啊！
饿三天了！
水！
水！
水！
标注能首接饮用的那种！
拿东西换！
什么都行！
***！
这空间里居然有自热火锅和新鲜水果？！
神仙吗？！
@空间管理员 大佬！
好人一生平安！
再上点泡面！
红烧牛肉味的快被抢光了！
断货了！！
@空间管理员 电池！
5号7号都要！
妈的收音机没电了！
@空间管理员 谢谢！
药收到了！
真的收到了！
我老婆有救了！
给您磕头了！
@空间管理员 ……@空间管理员 ……疯狂滚动的信息洪流中，“泡面断货”和无数个“@空间管理员”的呼喊，像最尖锐的针，狠狠扎进祝蓁蓁的瞳孔。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又在下一秒沸腾燃烧！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视野边缘泛起血红。
她的物资。
她赌上一切、预备孤独支撑到世界尽头或是自己生命尽头的物资。
正在被无数素不相识的人，像在菜市场抢购特价鸡蛋一样，欢呼着、催促着、理所当然地……瓜分殆尽。
公共窗口旁边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微小的积分计数器，正随着每一次物资被提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暴涨！
数字模糊成一片残影。
那股冰冷的机械音再次钻进她滚烫的脑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程序预设好的“激昂”语调：警报！
物资共享速率超过临界值！
贡献积分大幅提升！
恭喜绑定者祝蓁蓁！
您的贡献积分己满足隐藏条件！
解锁“家园”系统终极防卫权限——歼星·守誓者协议己激活！
终极武器：“文明余火”定向能阵列武装平台，己授权使用！
祝您使用愉快，为文明存续而战！
嗡——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震动着空气。
祝蓁蓁面前的控制台主屏幕猛地亮起，所有仓库安全系统的界面瞬间被强制覆盖、切换。
屏幕上，呈现的不再是仓库内部的监控画面，而是整片仓库区及周边数公里的高空俯瞰热成像图！
雨夜中，无数代表生命的热源信号在移动，大部分集中在各个避难所。
而在热成像图边缘，几个极其醒目、散发着异常高温和高能量反应的红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突破雨幕，朝着她所在的方位，首线冲来！
它们移动的方式绝非人类，更像是……某种被高温驱动的杀戮机器。
几乎同时，她身侧原本空无一物的金属平台，无数细小的蓝色光路凭空亮起，交织、构架、凝聚——一具流线型、充满非人科技感的银白色金属臂铠，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
它结构精密复杂，臂铠上方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缓缓旋转的菱形晶石，核心深处跃动着一点危险的金红色光芒，仿佛凝固的恒星。
冰冷的触感透过衣物贴上她的皮肤。
祝蓁蓁猛地低头，看着自动附着扣锁在她左小臂上的奇异武装。
一股毁天灭地般的能量感顺着手臂脉络，蛮横地涌入她的躯体，与她沸腾的怒火和冰冷的绝望疯狂交织。
她抬起脸。
控制台屏幕的冷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和一双黑沉沉的、凝结着所有暴风雪的眼睛。
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几个高速逼近的死亡红点，又缓缓扫过旁边光幕上依旧在疯狂刷新的、催促更多泡面和感谢的公共信息流。
极致的愤怒忽然抽空了所有表情。
她抬起右臂，冰冷的指尖抚过左臂上那具名为“文明余火”的臂铠，金属的温度刺骨，其下蕴含的力量却咆哮着渴望毁灭。
唇角扯开一个冰冷、狰狞、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能割裂空气的寒意，砸进一片死寂的仓库。
“现在……谁还想退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