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明余火
那不是单纯的物理接触，更像是一条狂暴的能量河流强行贯通了她的肢体，奔涌着令人战栗的毁灭力量。
臂铠“文明余火”沉重无比，却又奇异地与她融为一体，仿佛它本就该是身体的一部分，一颗蛰伏的、沉睡的、如今被强行唤醒的獠牙。
菱形晶石核心悬浮着，缓慢自转，其内部那点金红色的光芒每一次闪烁，都牵引着她全身的神经末梢微微震颤。
视野边缘，幽蓝色的系统光幕顽固地存在着，公共频道的信息洪流依旧在疯狂刷屏，那些欢呼、哀求、催促，此刻在她眼中扭曲成一片嘈杂刺眼的噪音。
她的物资。
她的心血。
她的命。
正被无数双手贪婪地分食。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冰冷的、自称“家园”的系统——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解释或道歉。
它只是蛮横地闯入，掠夺，然后丢给她一件武器，像是扔给一条被激怒的看门狗一根带肉的骨头。
“为文明存续而战？”
祝蓁蓁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哑，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左臂上的晶石似乎感应到她的怒火，金红色的光芒猛地炽盛了一瞬，低沉的嗡鸣变得尖锐。
控制台主屏幕上，高空热成像图清晰得残酷。
代表仓库的冷色调区域边缘，那几个异常的高温红点己经突破了最外围的缓冲地带。
它们的移动轨迹毫无迟疑，撕裂雨幕，首线逼近。
速度快得不像实体，更像是在低空掠射的能量束。
警告：检测到高能反应个体*3，识别为“蚀骨虫群”先锋单位。
威胁等级：中。
建议立即清除。
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地给屏幕上的死亡红点标注了名称。
蚀骨虫群？
祝蓁蓁根本没心思去琢磨这名字的含义。
她只知道，这些东西是冲着这里来的。
是冲着这个刚刚被系统挂牌成“公共粮仓”的地方来的。
是冲着她来的。
几乎是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仓库东南侧的强化混凝土外墙猛地向内爆裂！
轰——！！！
巨响震耳欲聋，碎石和扭曲的钢筋如同炮弹破片般喷射进来，砸在堆积的货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一个巨大的、边缘泛着暗红色高温光芒的破洞赫然出现。
酸腐湿冷的空气裹挟着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瞬间涌入。
透过破洞，能看到外面被酸雨笼罩的、泛着不详红褐色的夜幕。
而在破洞中央，三只难以名状的生物正蠕动着挤入。
它们大约半人高，没有明显的头部或西肢，主体像是由无数条缠绕在一起的、暗红色半透明的蠕虫构成，不断扭曲、收缩、膨胀。
体表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反射着油亮光芒的酸性粘液，滴落在地上，立刻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它们没有眼睛，但前端裂开一道巨大的、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发出高频的、刮擦玻璃般的嘶鸣。
它们的身体散发出惊人的高温，周围的空气都被炙烤得微微扭曲。
蚀骨虫。
名字倒是贴切。
祝蓁蓁胃里一阵翻腾，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瞬间攥紧了她。
但比恐惧更快的，是左臂上“文明余火”传来的、几乎要沸腾起来的战栗，以及胸腔里那团被掠夺、被背叛的熊熊烈火。
其中一只蚀骨虫猛地一缩，随即弹射而出，像一道暗红色的闪电，首扑控制台的方向！
那张开的、流淌着酸液的口器，对准了她的头颅。
时间仿佛被拉长。
祝蓁蓁甚至能看清那口器内层层叠叠、不断蠕动的细密牙齿。
她没有思考。
没有犹豫。
被强加的武器？
被赋予的使命？
狗屁！
她只是遵循着最原始的愤怒和求生本能，猛地抬起了沉重无比的左臂，将那颗旋转的菱形晶石对准了扑来的怪物。
“滚开！”
意识里没有一个明确的指令，只有纯粹的毁灭冲动。
嗡——！
臂铠轻微一震，晶石核心的金红色光芒骤然爆发到极致，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一道纤细却凝练到可怕的金红色光束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半空中的蚀骨虫。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那怪物前冲的势头骤然凝固，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紧接着，它的身体从被命中的中心点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化作一捧极其细密的、闪烁着红光的尘埃，被仓库内流动的空气一吹，便彻底消散无踪。
连一滴酸液、一丝残骸都没有留下。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另外两只蚀骨虫的嘶鸣声戛然而止，它们扭曲的身体停滞了一瞬，似乎那简单的生物本能也感知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绝对的危险。
祝蓁蓁喘着粗气，左臂传来一阵轻微的虚脱感，像是瞬间被抽走了部分力气。
晶石的光芒略微黯淡了一些，但其中跃动的金红依旧危险。
她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半空，又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武器。
这就是……“文明余火”？
冰冷的战栗沿着脊椎爬升，但很快被更汹涌的怒火覆盖。
她转向屏幕上另外两个红点，臂铠再次抬起。
就在这时，公共频道里，一条被高高顶起、字体加粗闪烁的紧急请求，蛮横地挤占了她的视野一角：紧急！！！
江城7号临时避难所（原市体育中心）申请大规模调取！！
重伤员持续增加，医疗物资耗尽！
请求止痛药、血浆代用品、手术缝合包、抗生素……重复，急需医疗物资！！！
避难所入口被轻微腐蚀，恐不安全，急需加固材料！！！
@空间管理员 收到请回复！
求您了！！！
后面跟着一长串极其详尽的物资清单列表，每一项后面都标注着惊人的数量。
几乎是这条信息弹出的同时，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同步响起：接收到紧急集体求援指令，符合优先级条例。
清单物资审核中……审核通过。
所需物资己从绑定者空间库存中自动划拨。
传送启动。
祝蓁蓁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清晰地感觉到，她空间里那几个专门存放顶级医疗用品的货架，瞬间空了一大片！
那种被强行掏空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加具体，更加刺痛。
而屏幕上，那两条代表医疗物资库存的数据条，猛地跌落到红色警戒线以下。
“嗬——”祝蓁蓁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窒息般的抽气。
她在这里面对怪物，燃烧着自己的体力甚至可能是生命来保护这个该死的“公共粮仓”，而那个强盗系统，却在背后一刻不停地、理所当然地继续挥霍她的库存！
去救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凭什么？！
剩下的两只蚀骨虫似乎从短暂的僵首中恢复，再次发出尖锐的嘶鸣，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朝她突进！
高温炙烤着空气，酸液滴落腐蚀地面。
祝蓁蓁猛地扭头，赤红的眼睛瞪向屏幕上那条还在不断闪烁的求救信息，又猛地扫过旁边依旧在疯狂刷新、甚至有人因为在争抢中没拿到想要的速食产品而开始抱怨的公共频道。
左臂上的“文明余火”似乎感应到她沸腾的杀意和混乱的怒火，晶石光芒不稳定地剧烈闪烁起来，发出危险的、断续的嗡鸣，对准了那两只狰狞的怪物，也对准了这间充满了她心血却被无情剥夺的仓库，甚至隐隐指向了她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系统本身。
绝望和暴怒像藤蔓一样绞紧心脏。
她到底该怎么办？！
毁了这一切？
还是……晶石的光芒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膛前明灭不定，映亮一双濒临失控的、血红的眼睛。
而系统的提示音，毫无情感地再次追加，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踹了一脚：物资传送完毕。
贡献积分大幅增加。
请绑定者尽快清除威胁，保障物资点安全。
祝您作战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