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碎玉轩的危机
她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后脑勺磕在硬物上的钝痛让她生理性地反胃。
鼻尖萦绕着腐朽的霉味,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那是从她咬破的下唇渗出来的。
“贱蹄子还敢装死!”
尖锐的女声刺破耳膜,林研睫毛颤了颤,视线逐渐聚焦在眼前穿着靛蓝粗布裙的婆子身上。
婆子腰间挂着一串钥匙,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满脸横肉因愤怒而扭曲:“三皇子妃赏给柳侧妃的羊脂玉连环,你也敢偷?”
记忆碎片如利刃切割神经:原主林才人,户部侍郎之女,因父罪没入七皇子府为妾。
今日晨起,柳侧妃的贴身丫鬟突然闯入碎玉轩,指控她偷窃玉佩。
婆子是皇子府的管事嬷嬷,素日克扣份例最是厉害,此刻正带着两个粗壮仆妇,将她按在地上搜身。
林研的手指在青砖缝隙间收紧。
她闻到自己发间的馊味——原主因长期被克扣洗漱用品,只能用井水勉强梳洗。
更糟糕的是,她的左腕内侧有一道陈旧的烫伤疤痕,那是上个月被婆子用滚烫的茶盏烫的。
“嬷嬷明鉴,”林研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喉间干涸而沙哑,“玉佩是三皇子妃所赐,柳侧妃怎会轻易离身?”
“放肆!”
嬷嬷扬起手中的藤条,“柳侧妃说玉佩在你房里找到的,你还敢狡辩?”
藤条划破空气的呼啸声逼近,林研本能地缩了下肩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捕捉到关键细节:婆子腰间的钥匙串上,系着一枚半旧的翡翠平安扣——这是原主记忆中,柳侧妃赏给心腹的信物。
“慢着。”
林研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她撑着地面坐起,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除了嬷嬷和仆妇,还有缩在墙角的小丫鬟青禾。
青禾攥着衣角的手指发白,眼眶通红,显然己被吓得不轻。
“玉佩是何时失窃的?”
林研问。
“卯时三刻,柳侧妃晨起梳妆时发现不见了。”
嬷嬷不耐烦地回答,“你房里的丫鬟说,你寅时末独自出门过。”
林研迅速梳理时间线:寅时末(凌晨4点左右),原主因腹痛去茅房,回来后便被柳侧妃的人堵住。
而玉佩失窃的时间是卯时三刻(早上6点45分),中间有两个多小时的空白。
“嬷嬷可曾检查过玉佩的纹路?”
林研突然问。
众人皆是一愣。
嬷嬷皱眉道:“什么纹路?”
“三皇子妃赏的羊脂玉连环,边缘应有一处月牙形缺角。”
林研缓缓起身,无视膝盖传来的剧痛,“去年中秋宴上,柳侧妃不慎将玉佩摔在青石砖上,缺角处还磕出了一道细纹。”
现场气氛骤然凝固。
青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这些细节,原主从未对人提起过。
嬷嬷的脸色变了变,示意仆妇取出物证。
那是一枚雕刻精美的羊脂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林研盯着玉佩边缘,果然看到一道极细的裂纹,形如月牙。
“好得很。”
林研勾起唇角,“既然玉佩在此,嬷嬷可曾检查过柳侧妃的心腹丫鬟?”
“你什么意思?”
嬷嬷厉声道。
“青禾,”林研转向缩在墙角的小丫鬟,“你寅时末陪我去茅房时,可曾看到柳侧妃的院子有动静?”
青禾浑身发抖,不敢出声。
林研柔声道:“别怕,实话实说。”
“奴婢……奴婢看到,”青禾咽了口唾沫,“看到柳侧妃的贴身丫鬟绿梅,提着一个包袱从角门出去了。”
嬷嬷的脸色瞬间铁青。
林研趁热打铁:“柳侧妃若真丢了玉佩,为何首到卯时三刻才发现?
寅时末到卯时三刻之间,绿梅有足够的时间将玉佩藏入我房,再装作发现失窃。”
“你、你血口喷人!”
嬷嬷怒吼,却不敢首视林研的眼睛。
林研注意到她腰间的翡翠平安扣微微晃动——这是心虚的表现。
“不如这样,”林研放缓语气,“请嬷嬷派人去柳侧妃院子搜查,看看是否有与这玉佩配套的首饰盒。”
她顿了顿,“三皇子妃赏赐的玉佩,向来用金丝楠木盒盛放,盒底刻着‘永寿’二字。”
死寂蔓延。
林研知道自己赌对了:原主曾在柳侧妃院中当差,亲眼见过那个盒子。
此刻,只要嬷嬷派人去搜,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嬷嬷,”林研轻声道,“您在皇子府当差多年,应该明白‘诬告主子’是什么罪名。”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刺中了嬷嬷的软肋。
她额头渗出冷汗,颤抖着挥手:“带绿梅来见我。”
两个时辰后,碎玉轩的破旧木门被轻轻叩响。
林研正在教青禾整理账本,听到动静抬头,只见一个面生的小厮捧着个漆盒站在门口。
“林才人,这是您的份例。”
小厮恭敬地放下盒子,“嬷嬷说,以后碎玉轩的用度按二等主子的规格发放。”
青禾瞪大了眼睛。
林研却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待小厮离开,青禾迫不及待地打开漆盒——里面是崭新的绸缎、胭脂,还有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她的手激动得发抖:“主子,您是怎么做到的?”
林研望着窗外凋零的梧桐叶,指尖摩挲着账本上的墨迹。
她想起方才在审讯室,当绿梅被搜出沾有玉屑的帕子时,柳侧妃的脸色有多难看。
更重要的是,她在账本里发现了皇子府的财务漏洞——这才是真正的筹码。
“青禾,”林研轻声道,“从今天起,你帮我做三件事:第一,记下府中所有人的月例发放时间;第二,留意柳侧妃与三皇子府的往来;第三,收集黔州的风土人情资料。”
青禾懵懂地点头。
林研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七皇子为何被封为黔州郡王?”
“听说……是因为黔州贫瘠,”青禾小声回答,“先帝不喜欢七殿下。”
林研垂下眼睑。
她在现代时,曾参与过西南地区的扶贫项目,深知贫瘠之地如何困死英雄。
高彻若想翻身,必须先盘活黔州的经济——而这,正是她的专长。
“去打盆水来,”林研站起身,“我要梳洗。”
青禾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忽听得院外传来马蹄声。
碎玉轩的木门被轰然撞开,几个黑衣侍卫簇拥着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林研呼吸一滞。
男子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系着同色玉带,面容冷峻如刀削。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最终落在林研身上。
“你就是林才人?”
他的声音低沉如寒潭。
林研福了福身:“妾身见过殿下。”
高彻微微颔首,视线落在她手腕的烫伤上:“听说你今日在审讯室顶撞了嬷嬷?”
林研垂眸:“妾身只是不想被冤枉。”
高彻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扳指放在桌上:“这是赏你的。”
不等林研道谢,他转身离去,衣摆带起一阵冷风。
青禾看着桌上的玉扳指,眼睛发亮:“主子,这可是和田玉的!”
林研却盯着高彻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那是一块极品血玉,雕工精湛,却在边缘处有一道极细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