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饰道具
林墨把最后一箱书搬进 302 室时,楼道里的声控灯恰好闪烁着熄灭。黑暗中传来墙皮剥落的细碎声响,他摸出手机照亮楼梯,斑驳的墙面上还留着上世纪的红色标语,"安全生产" 四个字被潮气浸得发胀,像团模糊的血渍。
"咔嗒" 一声拧开门锁,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这是他第三次续租,原因无他 —— 月租八百的价格在寸土寸金的城南,足够让刚毕业的医学生对墙皮脱落的卧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踢掉沾着泥的运动鞋,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钟:22:47。明天还要去医院值早班,得赶紧收拾。
第一声弹珠响出现时,林墨正趴在书桌上写病历总结。凌晨三点整,清脆的 "咚" 声从天花板坠下,紧接着是骨碌碌的滚动声,像有个孩子在楼上玩弹珠,却总也抓不住那颗不听话的玻璃球。
他皱着眉抬头看天花板。402 室住着个独居老太太,上次收水电费见过一面,佝偻着背连走路都颤巍巍,怎么会半夜玩弹珠?林墨摇摇头继续写字,许是哪家小孩忘在窗台的弹珠被风吹落了。
可接下来的七天,那声音准时得像闹钟。每天凌晨三点,弹珠落地的脆响总会准时撕开寂静,有时是单颗滚动,有时是两三颗接连坠落,规律得仿佛有人拿着秒表在楼上掐着时间。
第八天夜里,林墨被第七声弹珠滚动惊醒时,终于按捺不住抓起了外套。他轻手轻脚走上四楼,402 室的防盗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奇怪,老太太总说自己睡得早。
"张奶奶?" 他试探着敲门,指尖刚碰到门板,里面的灯光突然熄灭。弹珠声也戛然而止,整栋楼陷入死寂,连楼道里的老鼠都停止了窸窣。
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张老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小伙子,这么晚有事?" 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玻璃,听得林墨后颈发麻。
"我听见楼上有弹珠声..."
"我这屋里哪有弹珠?" 老太太突然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大得吓人,"这楼都四十年了,钢筋在水泥里伸缩,就会出这种声。你当是..." 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墨,"当是有小孩在玩?"
林墨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敷衍几句便匆匆下楼。回到 302 室刚躺下,三点的电子钟突然闪烁起来,天花板传来一阵急促的弹珠声,这次格外响亮,像是就在耳边炸开。他猛地坐起,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 刚才在四楼,分明听见弹珠声是从自己头顶传来的。
第二天林墨特意去物业查了登记册。402 室的张桂英,登记年龄 78 岁,可册子上的照片却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眉眼间竟和老太太有几分相似。"这照片是 decades 前的了。" 物业大爷推了推老花镜,"张老太年轻时候可俊了,后来丈夫死在这屋里,她就再没笑过。"
当晚林墨特意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凌晨三点整,弹珠声准时响起。他抓起手机冲向四楼,这次 402 室的门紧锁着,透过门缝能看见屋里漆黑一片。弹珠声还在继续,听起来像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可这栋楼只有四层。
他掏出听诊器贴在 402 室的门板上,清晰的滚动声顺着金属传来,还有... 微弱的心跳声?不,不对,那声音比心跳慢得多,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地板上刮擦。
"谁在里面?" 林墨低吼一声,突然想起上午在医院解剖室学到的知识 —— 人死后关节僵硬时,骨骼摩擦会发出类似弹珠滚动的声响。
门板突然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重物在里面撞击。林墨吓得后退半步,手机电筒照见门把手上挂着的平安符,红布已经褪色,里面露出的不是符咒,而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是骨灰。"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张老太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手里拄着的拐杖在地面敲出笃笃声,"我丈夫的,他死的时候才 30 岁,就死在这屋里。"
林墨这才注意到老太太的拐杖顶部,镶嵌着一颗玻璃弹珠,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他生前最爱玩弹珠," 老太太缓缓抬起头,月光照亮她眼角的泪痣,和登记照上的姑娘一模一样,"那天他在屋里爬梯子修灯泡,我在楼下给他递弹珠... 结果梯子倒了。"
弹珠声又响了,这次林墨听得真切,是从老太太的拐杖里传来的。
"他总以为我还在等他递弹珠,"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带着少女的清脆,"每天凌晨三点,他修灯泡摔下来的时间,就会把弹珠滚给我。"
林墨突然想起什么,冲进 302 室翻出病历本。上周急救车送来过一个脑死亡的老人,家属说老人临终前总念叨要给妻子递弹珠,床头还摆着颗玻璃弹珠。登记地址就是这栋楼 402 室,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整。
当他拿着病历本冲回四楼时,402 室的门大开着,屋里空无一人。地板上散落着几十颗玻璃弹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谁刚刚在这里玩过一场漫长的游戏。
第二天林墨请了假,在 402 室的地板下挖出一具骸骨,骨骼姿势扭曲,右手骨缝里还嵌着颗玻璃弹珠。法医鉴定死亡时间超过五十年,骸骨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结婚证,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笑得灿烂,手里正把玩着颗弹珠。
老太太再也没出现过,物业说她上周就搬去养老院了。但从那天起,凌晨三点的弹珠声再也没停过,只是不再规律,有时是欢快的滚动,有时是缓慢的轻敲,像是有人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回应。
林墨在 302 室住到了第三年,每次值夜班回来,都会在窗台放颗新弹珠。有天深夜他加班晚归,看见 402 室的窗口亮着灯,隐约有两个影子在屋里弯腰捡弹珠,其中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正笑着把弹珠递给身边的年轻男人。
电子钟在这时跳成三点,清脆的弹珠声从天花板传来,这一次,带着释然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