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捧杀之计 初露锋芒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春桃为她重新梳发。
“姑娘，您想梳个什么发髻？”
春桃一边梳理着她的头发，一边问道。
沈菀姩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想，轻声道：“就梳个简单的双环髻吧，插上那支素银的梅花簪就好。”
沈晚意的身份是庶女，平日里不宜打扮得太过张扬，素净简洁才符合她一贯的人设。
更何况，她现在“刚受了伤”，更应该低调些，才能博取更多同情。
春桃依言为她梳好发髻，插上那支样式简单的素银梅花簪。
镜中的少女，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经过刻意的调整，显得越发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脆弱，看起来楚楚可怜。
“姑娘，这样好看。”
春桃看着镜中的效果，满意地点点头。
沈菀姩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她的心思，早己飞到了别处。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沈菀姩”因为刚被册封为太子妃，风头正盛，在京中贵女圈里几乎无人能及。
加上她自幼饱读诗书，才情出众，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账目，都样样精通，更是引得无数人称赞。
但树大招风。
尤其是在波谲云诡的京城，在虎视眈眈的后宫和朝堂之上，太过耀眼，未必是好事。
前世的她，就是因为太过高调，太过得意忘形，才会被萧珏和沈晚意抓住把柄，一步步算计。
这一世，她既然要扮演沈晚意，那么，就不能让“沈菀姩”再重蹈覆辙……不，应该说，她要推波助澜，让“沈菀姩”的光芒更加耀眼，耀眼到刺目，耀眼到引来更多的嫉妒和仇恨，耀眼到最终灼伤自己。
这，就是她的第一步计划——捧杀。
用“沈晚意”的身份，去“崇拜”、去“赞美”、去“衬托”那位嫡姐沈菀姩，将她捧到最高处，然后，再在她最得意、最风光的时候，轻轻推上一把。
想到这里，沈菀姩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春桃，”她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柔弱的调子，“我想去给嫡姐请安，顺便……谢谢她昨日派人来看我。”
春桃愣了一下：“姑娘，您身子刚好，不再歇歇吗？
嫡姐那边……怕是未必愿意见您呢。”
春桃这话倒是说了实话。
前世的沈知微，虽然算不上刻薄，但对这个庶妹也确实谈不上多亲近，甚至因为沈晚意偶尔流露出的怯懦和讨好，心里还隐隐有些瞧不上。
加上如今沈菀姩即将成为太子妃，身份更加尊贵，对于沈晚意这个不起眼的庶妹，自然是越发疏远。
沈菀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故作失落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知道……可是，嫡姐终究是嫡姐，我受了伤，去问候一声是应该的。
再说，昨日她派人送了那么多补品来，我也该亲自去道谢才是。”
她顿了顿，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或许……嫡姐看到我没事了，会很高兴呢？”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符合沈晚意一贯的怯懦和讨好，又显得合情合理，让春桃也挑不出错处。
“那……好吧。”
春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去备些礼物，姑娘是去道谢的，总不能空着手去。”
“不必了。”
沈菀姩摇摇头，“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送过去反而显得寒酸。
再说，嫡姐什么稀罕物没见过？
我亲自去磕个头，说声谢谢，她应该就会明白了。”
她要的不是送礼，而是去“表演”。
太过刻意的送礼，反而会引起怀疑。
春桃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那我扶姑娘过去吧。”
“好。”
沈菀姩站起身，任由春桃扶着，缓步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相府很大，嫡女所居的“汀兰水榭”位于府中最清幽雅致的地方，一路过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景致宜人。
沈菀姩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西周。
熟悉的景物勾起了她前世的许多回忆，有温馨，有欢乐，但更多的，是被背叛后的锥心之痛。
她强迫自己压下那些翻涌的情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扮演”沈晚意上。
她微微低着头，脚步放得很慢，身体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颤抖，完全是一副刚受了伤、惊魂未定的样子。
路上遇到几个家丁仆妇，看到她们，都只是匆匆行礼，眼神里带着几分漠视，甚至还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显然没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
沈菀姩对此毫不在意。
这种被轻视、被忽略的感觉，恰恰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很快，汀兰水榭就到了。
门口的丫鬟看到沈菀姩，脸上露出几分惊讶，随即又恢复了职业化的恭敬：“苏姑娘，您来了。
请问有何事？”
“我……我来给嫡姐请安。”
沈知微抬起头，怯生生地说道，声音不大，带着几分紧张，“不知嫡姐在吗？”
那丫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额角还贴着纱布，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便说道：“姑娘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说完，便转身进了院子。
沈菀姩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她能感觉到，院子里隐隐传来悠扬的琴声，正是前世的她最擅长的《平沙落雁》。
琴声流畅优美，指法娴熟，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自得。
沈菀姩在心里冷笑。
果然，这个时候的“沈菀姩”，还沉浸在自己的光环里，不知危机己悄然逼近。
没过多久，那丫鬟便回来了，对沈菀姩道：“姑娘，大姑娘请您进去。”
“多谢姐姐。”
沈菀姩连忙道谢，姿态放得极低。
跟着丫鬟走进汀兰水榭，绕过一道屏风，便看到前世的自己正坐在窗边的琴凳上，一袭水绿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容貌清丽。
她刚刚弹奏完一曲，脸上还带着几分余韵和淡淡的优越感。
看到沈晚意进来，“沈菀姩”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妹妹来了？
身子好些了吗？”
“谢嫡姐关心，己经好多了。”
沈菀姩连忙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姿态谦卑，“昨日多亏了嫡姐派人送药送补品，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特意来向嫡姐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沈菀姩”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显然没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沈菀姩垂着头，掩去眸中的嘲讽，声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崇拜：“对嫡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妹妹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
妹妹资质愚钝，在府中一向没什么分量，也只有嫡姐，肯这般体恤妹妹了。”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羡慕和赞美：“不像嫡姐，才貌双全，如今又被册封为太子妃，将来更是要母仪天下的。
妹妹真是打心底里敬佩嫡姐，也羡慕嫡姐。”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沈菀姩”的心坎里。
哪个少女不喜欢被赞美？
更何况是一向心高气傲的沈菀姩。
果然，听到这话，“沈菀姩”脸上的疏离淡了几分，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语气也缓和了些：“妹妹过奖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好好休养便是。”
“是，妹妹记下了。”
沈菀姩乖巧地应道，然后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那架古琴上，眼神里露出惊叹和向往，“嫡姐刚刚弹奏的琴曲真是太好听了，如闻天籁。
妹妹也学过几天琴，可比起嫡姐来，真是差远了。”
她知道，前世的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琴技。
“沈菀姩”果然被她勾起了兴致，笑道：“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妹妹若是有兴趣，闲暇时也可以多练练。”
“真的吗？
那太好了！”
沈菀姩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只是……妹妹愚笨，怕是学不好……无妨，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
“沈菀姩”被她那副崇拜的样子捧得有些飘飘然，大方地说道。
“多谢嫡姐！
嫡姐真是太好了！”
沈知微连忙道谢，激动得眼圈都有些红了，看起来无比真诚。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充满感激和崇拜的“庶妹”，“沈菀姩”心中的那点轻视也消失了，反而觉得这个妹妹虽然怯懦了些，但还算懂事，便对她多了几分耐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菀姩始终保持着谦卑恭顺、充满崇拜的态度，把“沈菀姩”哄得颇为舒心。
见时机差不多了，沈知微便适时地提出了告辞：“嫡姐，时辰不早了，妹妹也不敢多打扰嫡姐休息，就先回去了。”
“嗯，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沈知微”点点头，语气温和了许多。
“是，多谢嫡姐。”
沈菀姩再次行礼，然后在春桃的搀扶下，慢慢退出了汀兰水榭。
走出汀兰水榭的范围，沈菀姩脸上的那副怯懦和崇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第一步，成功了。
她己经在“沈菀姩”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懂事、恭顺、崇拜自己”的印象。
接下来，她就要利用这个印象，开始她的“捧杀”大计。
她要让“沈菀姩”的骄傲和自得不断膨胀，让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比如，在即将到来的宫廷赏花宴上，“不经意”地让“沈菀姩”的才华太过“出众”，引得皇后和其他皇子的忌惮……沈菀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棋局，才刚刚开始。
而她，有的是耐心，一步一步，将所有的棋子，都引向她早己设定好的结局。